几天后,一个身量不足一米二、披头散发、衣着普通的游人,悄悄地出现在了广场上,虽然前几天发生了满城风雨的群殴事件,但是对于本来就一身热血豪迈的北地百姓来说,不过是兴奋之余、茶余饭后的谈资,事件平息后,照样该吃的该玩的玩,中央广场上也是一如既往的人山人海,一个突然出现的平凡人丝毫没有能引起别人的半点主意。
此时的殷桃内心里有些焦急,自那日伤好之后,她愣是躲在芥灵珠里躲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才冒出头来,急急的往家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担心自己的底细被余仁他们查出来,然后找不到她的踪影就拿她的奶奶撒气,奶奶虽然是有功夫的样子,可是不知道跟那先天高手比起来何如,所以还是要赶回东溪镇去瞧一瞧,而且由于上次的意外,自己被禁在山门,一年多没有见上奶奶一面了,很是想念,从小到大跟奶奶相依为命的生活也历历在目,这一切都让殷桃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程。
此时的江湖已经开始流传这样的遥言,先是说有玉石国第一女神童之称的七岁女孩殷桃在赛场上对王妃不敬,结果抗捕逃遁,身上携带了本次药王大赛夺冠的重宝蚀髓液,威力惊人;然后又说她窃取了国丈大人的神丹妙药,那丹药据说万金难买。总之,现在是江湖上有名气的地方都收到了来自各方不明势力不约而同的江湖追捕令,官榜上也下令重金通缉,声势之浩大,远超一年多前的余妃被刺事件。
收到消息的殷桃,一路上小心的乔装打扮,一会是路边逃难的乞丐,一会又成了杂耍的幼童,而且尽量避开城镇,在荒山野地里歇脚,紧赶慢赶的,终于在第十天的傍晚返回到了东溪镇。殷桃归心似箭,但还是格外小心的避过行人,就怕被人察觉。
此时,在东溪镇身后的苍茫深山,殷桃家简陋的院子里。
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青年人正指挥着两个手下吃力的搬动着尸体。
“怎么毛手毛脚的,都麻利儿的动起来,快,都摆好了吗?”青年看着天色,有些不耐烦地来回走动着。
“老大,放心吧,都好了,毫无破绽。”待把油绕着房子浇了一圈之后,其中一个手下急忙跑到青年身边,摆出谄媚的表情讨好道。
青年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道,“嗯,好,我们撤。”
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火种,吹亮了火星往地上一点,顿时火势便扑腾开来,很快的就形成了燎原之势,火光冲天,照得半山腰都亮了起来。
青年看着那熊熊燃起的火光,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哈哈,小杂种,抓不着你,我就让你有家不能归,天天心惊胆颤的活着,那我就高兴了。”
“是吗?那真是多谢你了,李二。”只听得扑通两声倒地声,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二脸色一变,随即僵硬地回过身,在火光的映照下,殷桃一张小脸显得冷酷无比,她的脚边是两具动也不动的尸体,脖子不正常的斜向一边,眼睛睁得老大,死不瞑目的样子让李二吓得脸色惨白。
“说,住在里面的人可还活着?”殷桃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二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突然跑出来要烧房子,现在好了,被主人抓了个正着,之前跟踪那一次,跟来的人全部死光了,刚才还在玩笑的手下现在转眼就变成了尸体,这个女人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啊。生死之际,他可顾不得什么面子,直接腿一软跪倒在地,边叩头边哭着求饶道,“女侠饶命啊,都怪我鬼迷了心窍,不知怎地,就跑到您家里放了把火,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有杀人啊,里边没有人,不,是有一个娘儿们和一个爷儿们,是本来就倒在地上的,人我可没杀,不是我杀的啊,我就是心血来潮想制造点、制造点。”声音戛然而止,李二如被鸡扼住了喉咙般,脸色涨得紫红,咔的一声,渺魂归西了。
殷桃咋一听到娘儿们的时候,顿觉被晴天一个霹雳劈中,瞬间面无人色,她已不在乎从此人口中套取情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直接了结了李二的狗命,她只关心里面的奶奶是否还活着。
“奶奶!”殷桃大叫一声,便瞬间移动至屋内,此时屋里一片火光烟尘,已算是当世高手的殷桃一眼便望见了躺在正堂中间的两具伏地的尸体,她赶紧拖下衣衫快手地扑灭了两具尸体上的火苗,一手一个,提气便掠出了屋外。
把两具尸体小心地放在了地上,殷桃红了眼眶,眼泪只在框框里打转就是没有落下,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有些部位已经炭化了,她甚至还没见到奶奶最后一面。她此时的内心,仇恨和悔恨就如同这熊熊烈火般越发的燃得旺盛,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因为贪婪的念头,自己偷吃了余仁的丹药,因为自以为是,以为没有人可以查得出是自己干的,就张扬的到处乱跑,四处惹祸,因为不够谨慎,就让奶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许还有周叔叔的,与自己有关系的,也就是这么两个人了。愚蠢自私,她悔恨到恨不能把自己埋了,但她更恨的是,到底是谁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找到自己的家?光凭名字吗?不,不,这个世界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也?
她开始仔细的回想自己的人际交往,她孤身在玉石城,在学院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来历,就连跟她最要好的夏玉菡等人也不清楚,师父也从未问过。奶奶这个人很谨慎,她不可能跑去跟别人说,周大叔就更不会了。季礼?不可能,先不说他与周大叔相熟,以余仁的势力还奈何不了他,她曾亲眼见过季礼提到余仁时那不屑的眼神。柳无言就更用说了,她从未跟他讲起过身世。那么,还有过接触的就只有在书店里曾遇上过一次的殷元音兄妹,还有他们在平南城又再次遇上,等等,她知道了,能了解自己的底细的,除非是熟人,还是认识自己的人。难道是他们兄妹说出去的?殷若南不应该这么不懂事啊,排除之后,最后就只剩下殷元音一个嫌疑人了,一定是她。
殷桃咬牙切齿地想着,她十分的不解,殷元音对自己的仇恨就这么深吗?深到要不顾一切的要伤害她的奶奶?不管她这样做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已经越过了殷桃的底线,这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殷桃的拳头捏到嘎吱作响,方才杀意还未彻底的退去就瞬间涌上了心头,她定要为报仇雪恨。
“奶奶,你放心吧,我定取了余仁那伙人和殷元音的人头为你报仇。”殷桃充满恨意的声音在无声的黑夜里格外醒目,她郑重地跪地磕了重重的三个响头,就打算让奶奶和另一具不知是谁的尸体入土为安。
“咦?”殷桃眼光不经意的扫过那具女尸的手时,愣住了。
不对,这不是奶奶的手。她奶奶的手,拇指和食指处由于长期握拐,虎口早已有了薄薄的一层硬茧,可这双手洁白细嫩,明显是长期养尊处优的环境造成的,死者不是奶奶。得出这个结论,殷桃的心顿时如飞机平地起飞,跟刚才跌到谷底的情绪形成强烈的反差,让她暂时无法适应,只是雀跃不已。深呼吸了几口气,殷桃试图从激动的心情中平静下来,内疚的情绪也一扫而空,刚才太过悲愤被迷了双眼,没有仔细的查验,现在,这个人不是奶奶,那会是谁?还有这具男尸呢?
殷桃忍着恶臭,开始仔细的盘检,尸体身长大概四尺六寸,是这里普遍的女人标准身高,头发虽然被烧得焦黄,从根部看,还是黑色的,年纪应该不超过50,妇人头盘,已婚,镇上符合条件的人太多了,具体是哪个真不好说,但是她总算松了口气,不是奶奶就好。
殷桃又翻起男尸看了起来,丈量了身高、体型,与周大叔的也不太相符,这人太矮了,手里还有厚厚的老茧,掌心粗壮,说明这个人应该是常干家务活的,身份应该是下人,那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里?奶奶和周大叔又去了哪?
殷桃不禁后悔自己的冲动,为何要这么快杀死了李二,至少也要从他嘴里问出个前因后果来。
此时,大火已经快烧到了尽头,只余一簇簇的浓烟盘旋在山顶,幸亏这里是平地,建房子用的工料又少,周围也没有什么草木,否则这大火烧山一旦蔓延开来,镇上的木屋建筑可就全毁了。
暮色已经降临,突然,殷桃的耳朵动了动,远方隐约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以她七层境界的修为,很轻易的辨别出那声声的尖叫是从山脚下传来的,定是镇上发生了什么事,殷桃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哎唷,这家子是做了什么孽了,真是惨啊。”
“可不是嘛,我刚一进去,立马就被吓出来了,那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啊。”
“墙上、地上,到处都是血,残肢断臂扔得到处都是,没想到了,一家十几口,就这样没了。”
“谁说的,不还有那两个孩子吗,听说去了外地的学院修行,正好躲过了这一劫,可怜他们年纪小小,就家破人亡,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咱镇上可一直都平静得很,从没发生过这样的血光之灾,难道是邪物作祟,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明天就赶紧去县里找我侄女,求个护身符来,听说她的符都是从京都祝由庙里买回来的呢,可灵了。”
“那还等什么,咱赶紧走吧。”
等这群镇上的三姑六婆走过去后,殷桃悄悄从角落里探了出来,神色凝重地望向人群聚集的地方——镇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