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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玄菟城内(下)

此人原来正是雨薇的表哥,绛县王程志!当初被郑世知发配到了辽东,不料如今竟然在玄菟城,似乎还在高丽人身边做事。薛礼赶紧向人群后面躲了下,好在是晚上,虽然点起了火把,人又多,王程志只顾着向这美艳少女献媚,根本没向人群看一眼。

这少女一出来,周围的高丽人都欢呼起来,有人已经跪下来叩头,薛礼等人自然知道这少女就是高丽公主高颜了。高颜的肩舆停放在大门口的街道上,高颜下了肩舆,笑着对人群招招手,一脸可爱之相。地上略微有些泥土,高颜靴子上不慎沾了一点,王程志见高颜眉头一皱,媚笑着上前来,用袖子擦去。

高颜微笑着说了几句什么,王浩低声道:“高丽公主夸奖这人是条好狗!”众人都不知道王程志底细,跟着大笑,薛礼见王程志仍旧笑容满面,一副奴颜婢膝,心中恼怒。

这时那个高大将军上前又喊了几句,王浩继续低声翻译,原来这高大将军就是玄菟城守将高彪。刚才他说今晚可以博彩,高丽人可以押今晚的四个汉人,谁跑的最快,押中了有赏。话音刚落,人群中有起了一阵欢呼声。高彪一挥手,府里面几名兵士拉出来四个人,一老三小,老头大约六十几岁了,胡子花白,头发散乱。三个青年却都是健壮高大,和这老头面貌很相像,似乎是父子。

高彪用高丽话大声又喊了几句,接着用生硬地汉话又喊了一次,原来这四人正是父子。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这父子四人从平壤过来贩药材,却无端被抓,遭遇横祸。高彪走到四人面前,说了几句话,父子四人看看被高丽兵围起的道路,眼中都是一片愤怒,却不敢言语。高彪指指通道,老头低声恳求了几句,高彪怒喝几声,几名高丽兵上来,将四人拖了过去,放到通道里。又有几名高丽兵搬来桌子,开始下注。高丽人纷纷上前,取出钱袋押注。

高彪喊道:“等会全部尽力跑,不让公主满意的话,全部斩首!”父子四人身子都是一震,神色慌张。高彪笑着走到高颜身边,示意可以了。高颜笑着点点头,一个高丽兵取来一副弓箭,王程志笑着接过来,单膝跪下递给了高颜。高颜展颜一笑,靴尖轻踢了几下王程志,让他站起来。

高彪一声令下,街道俩边的高丽兵一起大声呼喊,喝令快跑。父子四人无奈,只好开始奔跑。高颜满脸笑容,弯弓搭箭,等到这几人跑出去十几步后,一箭射出,正中一个青年颈上!好在是没有箭头的羽箭,这青年摸摸后颈,加快奔跑,高颜继续弯弓,连开五箭,每次射中一下,周围人群都高声欢呼,高彪和王程志更是拍掌大笑!

好容易父子四人跑完这段路,被人押了过来。下注的赢了的纷纷笑逐颜开,输了的却高声请求公主再来一次。高颜微微一笑,双手一压,人群安静下来,她接着说了几句话,声音清脆好听。说完后,众人齐声高呼。原来高颜刚才说了,凡是押注的,赢了拿去,输了算她自己的。

王程志上前,凑到高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高颜笑着用弓身拍了拍王程志的头,示意他大声对着人群说一遍。王程志挺胸腆肚,上前高声道:“刚才这几个大唐人跑得不够快,所以我给公主建议,让她用带箭头的箭!不怕这些人不跑快!”话音一落,薛礼等人心中怒极,高丽人却都齐声鼓掌。高彪一招手,手下送上一袋箭,王程志赶紧跑过去接住,抽出一支来递给高颜,箭头在火把映照下寒光闪闪!那父子四人看了,不由地打个冷战。

高彪高声下令,让这四人快跑,还有活路。四人无奈,对视一眼,纷纷迈步起跑。跑出十几步后,高颜一箭射出,正中那老头小腿,老头惨呼一声,倒地不起。高颜接近着连续几箭都落了空,跺跺脚指着老头,俩个手下赶过去,将老头拖了过来,扔在高颜身前。老头三个儿子见了,赶紧返身,却都被高丽兵拦在一边。

高颜怒喝道:“都是你跑得太慢,害本公主射不中!”这句话虽然是汉话,却悦耳动听,老头不停地求饶。高颜笑面如花,忽而飞起一脚踢中老头鼻子,立即鲜血直流!高颜脸上带着笑,却连续几脚,将老头踢得昏迷过去!人群中的高丽人大声加油助威,汉人大都沉默不语。王玄策就要上前,薛礼低声喝止。

王程志笑道:“公主好功夫!那三个唐人怎么办?”

高颜微笑道:“他们害我射不中!留着做什么,都杀了!”话音一落,一挥手,十几柄长矛瞬间将三个青年刺了几个对穿!鲜血四溅中,三人惨呼着死去!薛礼强制压下怒火,止住王玄策等人。高丽人见了血,更是欢呼雀跃,齐声称颂高颜。高颜取出一只钱袋,撒了几把铜钱,众人纷纷捡取,哪还记得刚才被无端杀死的三个人!

高颜大笑声中走向肩舆,王程志赶紧走过去,趴在地上,高颜踩着他的背,坐上了肩舆,手下抬着进了将军府。高彪紧随其后,王程志爬起身来,也跟着进去了。不一会王程志带了几个人,端了一盆铜钱出来,说是高颜赏赐的,再次洒向人群。那些高丽兵也纷纷扔掉兵器,低身捡取,有几个汉人竟然也跟着捡取,一时之间,地上那老汉不知被踩了多少脚!

王程志撒完铜钱,不再进去,沿着道路向东走去。薛礼使个眼色,几人悄悄跟上。拐过街道,进入一条小巷子,到了一个大门前,王程志笑着走了进去。薛礼等人一看,门口挂着红灯笼,王浩低声说道:“这里是妓院。”

薛礼道:“玄策,你带俩人在这等着,等他出来,带回来见我!”王玄策答应一声,带了俩个人,隐没在街角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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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礼和王浩等人赶回了客栈,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王玄策三人悄然扛了个袋子回到房间。打开后王程志被绑上了手脚,嘴里堵了块破布。王玄策见他提着站了起来,王程志忽然见到薛礼,一脸惊骇,仿佛见到鬼一般。

薛礼一把取出王程志嘴里的破布,冷声道:“敢喊叫,立刻杀了你!”王程志知道薛礼厉害,惊恐地点点头。

王玄策道:“将军,还是我来问吧!”薛礼点点头,王程志被王玄策抓住,吃了些苦头,本来不敢说话,这时却惊呼低声道:“将军?薛礼,你做将军了?”

王玄策讶然道:“薛将军是我玄甲骑兵大将军!将军,你认识他?”薛礼微微点头,王程志更是吃惊。

王玄策道:“闲话少说!你将将军府内的情况说一遍!”

王程志一怔,低声道:“薛将军,看在故人份上,我说了,能否放我一马?”

王玄策怒道:“找死是不是?还敢谈条件,快说!”

王程志身子一颤,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将将军府的情况说了。将军府里本来只有三十几个侍卫,后来高颜来了,多了十几个禁卫,不过这些人晚间经常悄悄地聚赌。再加上高彪和高颜不知道为什么,很少让人接近他们住的院子。

薛礼问道:“这玄菟城一般哪道城门防卫松懈?”

王程志道:“玄菟城地处后方,晚上都很少有人看守城门,据我所知,三道城门晚上都只有十几人看守。”

薛礼再次追问将军府里面的格局,听到王程志俩次说的一样,确认没说谎,上前喝道:“你投靠高丽人,我还可以忍受,只是你不该帮高丽人迫害自己同胞!若是饶了你,今天死去的父子四人,九泉下如何瞑目!”王程志听了大骇,张嘴就要喊叫,早被王玄策一把捂了嘴,用力一扭,一声脆响,王程志脖子断裂,眼睛一片惊骇之色,立时毙命。

薛礼道:“玄策,你说说看怎么办?”

王玄策道:“不若潜入将军府,差探个究竟,再作打算!反正此时才亥时初,时间还有的是!”

薛礼深以为然,当下和王玄策带上剩下的六人,出了客栈,向将军府那边走去。到了大门口,那父子四人的尸体已经不见,门前也已经恢复了清静,门口俩个小卒正在说笑。薛礼等人悄悄走到围墙脚下,搭起人梯看了,里面不时传来一阵喝酒赌钱的声音。八个人相继翻了过去,悄然接近,避开了人多处,潜入了后院。

和前面不一样,这后院十分清静,房内也没灯火,接着外院的亮光,众人悄悄靠近。靠近后仔细听了半天,也没有人声。正在纳闷,忽然屋里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一个女子笑道:“哥哥真厉害!刚才我都快被你弄死了!”一个男子也笑了起来,听声音正是高颜和高彪。紧接着高彪嘟囔了句什么,高颜笑了几声,似乎被堵上了嘴,不一会又传来一阵呻吟喘息声。房外诸人面面相觑,这对兄妹竟然在做那事!难怪不让下人靠近此地了。

薛礼和王玄策对视一眼,悄然接近房门。这房门也是高丽常见的推拉门,高颜二人也没想到手下的人胆敢进来,这门竟然没关紧!薛礼轻轻地拉开了半扇门,里面俩人正在天雷勾地火之时,哪会注意到房门已经被悄悄拉开了一些。

薛礼和王玄策悄然溜了进去,借着微光见房中有一道屏风,后面俩个人影正抱在一起。俩人打个手势,一左一右低身绕过屏风,见里面也没有床,俩人正在地上缠绵。薛礼和王玄策几乎同时扑上去,双只手肘同时击打在高彪后脑上!薛礼一肘击中,一翻身,将高颜的嘴紧紧捂住!高彪被这俩下击中,哼都没哼昏死过去。高颜嘴里呜呜乱叫,拼命挣扎。

薛礼低声喝道:“不想死,闭嘴!”高颜听到是汉人声音,身子一震,不敢再拼命挣扎。王玄策亮出火折子,见高彪****着身子,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就要去找绳子捆人。

薛礼低声喝道:“这人竟然和妹妹私通,死不足惜!”王玄策点点头,走到高彪身前,抽出怀中利刃,一刀抹过高彪脖子,鲜血飞溅!这一刀用力极大,高彪的脖子几乎被一刀割断!

高颜见王玄策出手杀了高彪,脸上惊慌失措,一片惊骇。见薛礼看着自己,又换了一幅楚楚可怜的神情,不时扭动雪白的胴体。薛礼若是不知道此女底细,恐怕还会被她迷惑,可惜看过此女手段,知道是个人面蛇心的毒妇,哪会被她迷惑,随手拾起一块布,看都不看塞进高颜嘴里!这块布却是一只袜子,高颜正要取出来,薛礼将她双手一扭,一把在被子上撕下几块布条,将高颜手脚都绑住,这才站起身来。

王玄策低声道:“将军,如今怎么办?”

薛礼道:“潜出去,要做就做大点!打开城门,让王孝杰等人进来!”高颜听说这俩人还有同伴,眼珠子滴溜溜不停地转动。

王玄策道:“这女人怎么办?”

薛礼皱眉道:“若是带回去,必然是大功一件,不过太困难了。若是放了,又有些不甘心!”王玄策做了个手势,示意实在不行杀了就是!高颜见到这个手势,更是害怕,拼命挣扎。

薛礼道:“先带上吧,说不定在路上有用。”王玄策点点头,转身欲走,薛礼低声道:“你做什么!将这女子背上!”先出去了,王玄策转过身,讪讪地上前,抄起衣服胡乱给高颜穿上,负在肩上出去。众人仍旧避开光亮,悄然翻墙出去,回到客栈外面,见里面黑灯瞎火,薛礼上前敲了敲门,朴德奂嘟嘟囔囔来开了门,见是薛礼等人,陪着笑迎了进去。朴德奂转身见王玄策背了个女子,似乎很眼熟,猛然想起是谁,正要大叫,薛礼一掌砍在后颈上,朴德奂立时昏了过去。俩人上前来,拖着朴德奂,一起回到了房间。

王玄策将高颜扔在床上,问道:“将军,下一步怎么办?”

薛礼道:“我们的马匹装备,都还在吧?”一人回道还在后院,完好无损。

薛礼道:“起先和王孝杰他们说好了,城内起火,立刻赶过来。城门处卫兵不多,王浩,你带一个人在这,大概一刻后,点火烧了这家客栈!再赶去城门那边。”

王玄策仍旧背着高颜,几人下了楼,去了后院,留下俩匹马后,悄悄将其余的马牵了出来,仍旧将马嘴夹起,马蹄上裹上布条,向城门那边潜过去。接近城门时,众人下了马,留一人看着高颜,其他七人缓缓靠近城门处。今晚由于高颜赐下了钱财,大多数高丽兵都去聚赌嫖妓,城门处原本就很松懈,如今竟然只有区区四个人看守着!还都东倒西歪,靠在墙上打瞌睡。

薛礼几人悄然接近,一刀一个,这四人一声未吭,倒地死去。薛礼和王玄策用力拔掉门栓,将城门打开,返回去各自上了马,只等王浩放火烧客栈。过了一会,那边果然燃起大火来,不一会越烧越大,火焰直冲天空。城外几里开外,王孝杰等人正在打瞌睡,守夜的胡林忽然见到城内火起,赶紧喊起众人,纷纷上马,向城内杀过去。

将军府内,这些高丽兵听到外面吵杂,也都发现大火烧了起来,有几人前去禀报高彪,不料喊了半天没人。高彪的亲兵大着胆子进去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出来后大喊大叫,召集人马,全城搜索。只是如今城内失火,玄菟城内的高丽兵承平已久,晚上大多数人又喝得大醉,急切之间哪里召集的起来。火势越来越大,大多数人赶紧忙着救火,乱成一团。

王孝杰等人几个冲刺,已经赶到了城门处,见城门大开,纷纷冲了进来。薛礼等人听见马蹄声,也迎了过去,众人会合后,留下几人看着高颜,其他人先杀往军营和城主府。高彪身死,玄菟城的高丽兵群龙无首,救火的救火,将军府亲兵则砸门砸户,乱抄乱翻,查找凶手。

薛礼等人策马在街上狂奔,竟然没人注意这些人竟然是敌人。薛礼等人冲进军营,里面的高丽人也都乱纷纷地向外面跑,遇个正着!王孝杰已经将兵器带给了薛礼,薛礼手持画戟,舞动间如同青龙出海,一片寒光过处,鲜血飞溅,残肢断臂齐飞!一个冲刺,已经有不下二十人在他手下毙命!胡林带了三十人守住出口,有要冲出来的无一例外被斩首。

薛礼和王孝杰等人犹如虎入羊群,纵横砍杀。这座军营里如今大约有一千三百余人,大都是步卒,装备极差,又缺乏训练,被唐军到处追着砍杀。张海手持大棒,一棒下去,将对手连人带兵器打飞,怒吼声中连续砸死十几人!高丽人有反应过来的,抄起弓箭乱射,纷乱间有几名唐军被射落马下,薛礼大怒,眼见一个高丽将领又在弯弓瞄着王孝杰,将兵器架在马上,取下震天弓,一箭射中那人脖子!这一箭力道极大,将这人击飞几步,倒地而死。薛礼将落马的几名唐军周围敌人杀散,这几人勉强上了马,策马向大门口走去。

忽然不知是谁点燃了军营里的帐篷,不一会引燃了一大片。高丽人更是慌乱,在一个将领呼喊下逐渐向一起汇集。薛礼见状大喝几声,王孝杰等人紧随其后,一起冲了过去,这将领刚刚喊完话,已被王孝杰一刀将头颅斩飞!刚积聚起来的人群又被冲散,被唐军追杀。

军营里的火势也越来越大,薛礼不敢再多待,一戟挑飞一人,高声喊道:“速速跟我撤退!”胡林等人让开大门,薛礼等人相继冲出,胡林紧紧跟上。路过将军府门前时,几名高丽王宫禁卫高声呼喝着冲上来,被王孝杰等人一阵乱刀,砍成肉泥!薛礼附身抄起几支火把,策马跑近将军府,将火把用力扔在了将军府房顶上。这将军府也都是高丽木质房屋,不一会也燃起了大火!

城内远处的高丽人见将军府也起火,这才知道不妙,愈加慌乱,有的已经开始向城外跑。薛礼担心城门被堵住,赶紧带上人向城门处杀过去,路上遇见高丽人,被张海一阵闷棍乱扫,后面的人冲过去乱刀砍死。

到了城门处,留下的几人正带着高颜,向这边观看,城门仍旧大开着,不时有人逃出城去。薛礼回头一看,将军府的大火火势冲天,将天空映照的通红,高声喝令,全军迅速出了城,隐入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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