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其实杜光辉不说话的时候世界还是很和平的,就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实际上,小的时候他没少和我闹腾。那时他两岁左右,见到我就老爱纠住我的头发不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妈也是长发,可他就对我的头发感兴趣,一看见我就扯着我的发梢往我怀里蹭。小姨说那是他喜欢我,和我亲,可我真怕总有一天头发都被他扯没了,所以每回见到他都躲着。再过了两年,他渐懂人事,才不那么顽劣,但是也不让人省心。他四岁那年夏天,动了个小手术,割了阑尾,整天闹着别扭不要去幼儿园,非要喊着“盈盈姐”来陪他。那时我刚高考完放长假,就被小姨召唤到家里天天给他做饭当保姆,本以为他身上动了刀子会老实点,没想到那年的暑假我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惊心动魄,他干出的事情绝对有损小姨给他起的这光芒四射的名字。我看,说不定这一次又是他唆使的小姨来找的我,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尽力把他照顾地相安无事不出什么大乱子就可以交差了,到最后小姨总不会亏待我。
就拿现在来说,我的主要任务就是陪他看电视。这小家伙拿着遥控器换来换去,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看着荧幕上帅男靓女接吻的场面直摇头,一摔遥控器,嘟起小嘴,突然吵着要看《变形金刚》。我说小弟啊我上哪给你找《变形金刚》啊,他说隔壁的哥哥家里就有,还是全套的。我说那你找哥哥借去,他说:“哥哥好凶啊,每次只有妈妈去他才给,姐姐你帮我去借吧。”
于是我便去隔壁的人家借光碟,去敲了敲人家的门,半天屋里也没有动静,应该是家里没人,于是我又回去了。我说:
“哥哥不在家,你先看点儿别的吧,动画片多得是,看什么变形金刚,多暴力啊,现在的小朋友都看网球王子。”
小家伙听了嘴嘟得更长了,说我才不看那个呢,不依不饶地摇着我的胳膊跟我要变形金刚,我就这么跟他拧了半天,这小子小小年纪力气却不小,累得我胳膊都酸了,我想你跟我要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是变形金刚。
最后我哄他说等那个哥哥回来后我就帮你去借,不过你现在要乖,你要是惹我生气,我就走了不理你了,让你一个人在家。他果然不再耍脾气,乖乖地坐回去,又抓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按来按去。要我说嘛,小孩子也不是太难哄,以我对付杜光辉的经验,哄骗吓三结合,准不会错。
过了不久,外面便隐约传来一群人嘻嘻哈哈说笑的声音,最后定格在门外过道上。杜光辉耳朵灵,先跳起来说隔壁哥哥回来了,我便去开门,看到的竟然是之前楼梯上碰到的那群男孩子,个个大汗淋漓,好似刚刚打完球回来,头发都被汗水****了不安分地竖着,活像一群刺猬。
此时听到开门声,他们都朝这边看过来,撞我的那个男孩儿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锁,他应该就是杜光辉口中的“哥哥”,看到是我站在他家对门,剑眉一挑,眼睛里又迅速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黄毛神情痞痞地抱着篮球,看我的眼神笑意更浓。
对着这么一群少年,我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时候杜光辉跑到我的身后,拉拉我的衣角,露出一个小脑袋小声对我说:“就是那个大哥哥。”
开门的人停下了动作,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我。我只好装作清清嗓子开口:
“那个…小兄弟,我是杜光辉的表姐,小孩子想借一下你的《变形金刚》看,不知道可不可以?”
男孩儿了然地看着我身后的小鬼头,带着丝痞气说:
“好像不行,我们也正想看呢。”
我语塞,腹诽:多大的人了,还看这种小孩儿的玩意儿!
正想开口,一边的黄毛拿球砸了过去,“得了呗!我们才不陪你看呢。”那男孩儿接住球又扔回去,几人顿时闹做一团,推推搡搡,整个楼道里弥漫着他们肆无忌惮的嬉笑声。
我看他们一群没个正形,一脸恼气地转身要进屋,旁边一个缠着头带把自己打扮成科比模样的高个子男孩儿大声叫住我:“姐姐,等一下,我们不看,真的!这就拿给你。”
几个人这才收住笑声,开了门,一帮人一拥而进。我站在门口没有动,只能看到屋里的一角。很快屋子的主人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光碟,递给我身后的小家伙,眼睛却是亮亮地看着我,说:
“看完要还的。”声音低沉,带着这个年纪的男生嗓音特有的沙哑。离着这么近,他竟然比我高出一肩,说话的时候暖暖的鼻息吹在我的额头上,抬眼望去,能看见他洁白的牙齿。
话毕,便转身进屋关了门。
哼,皮相虽好,但是不懂礼貌,一身汗臭!
杜光辉拿到了《变形金刚》,便自己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不再纠缠我。我也好不容易喘口气,去小姨的书房,找了几本言情小说来看,别看小姨平时工作忙,但是却和我有一样的爱好,喜欢看小言。不同的是,我是在网上看,小姨是花钱买书看,于是每次来这儿,我都会到小姨的书架上淘宝。
“爱是得到一切再失去一切之后的一场记忆,当文字也开始哭泣。
年轻时我们放弃,以为那不过是一段感情,可是最后才知道,那其实是一生。
很多时候,我们离天堂的幸福其实只有寸步之遥。而我曾有过的一切,是你给的最美。重到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
我们,总是在错误的时光,错误的地点,懵懵然就爱上那个人。然后不得不用尽一生,遗忘。
我们到底会为了什么爱上一个人呢?因为楚楚可怜,因为回眸一笑,因为一句话,一件事?还是因为他就是他,不是别人?
原来我以为这世上最容易的一件事,就是忘记。后来我总算明白了,原来这世上最难的事,才是忘记。
问世间情为何物?这世上的爱又有谁可以说得清呢,我们总是一厢情愿地笃定我们认定的那个人,一直以为有勇气可以顶住所有风雨一直走下去,可是我们总是被现实的洪流冲开,半途而废非我愿,可是终究没有力气敌过命运的捉弄,徒然叹无缘,比翼连枝只是当日愿。”
看着看着便深陷在这样心疼的文字中,连杜光辉喊肚子饿也没听见。我故意忽略掉刚才脑子里恍惚出现的那个人影,准备去厨房做饭。
这时却传来门铃声响,打开门,一张痞痞的笑容出现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