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蓝水纹

十方水域。

擎涛堂内，人人神情庄严肃穆，站在首位的正是泽苍。他身前乃是擎涛的神像，他缓缓下跪在面前的供桌之下，身后众人立刻全部跟着跪下，微微垂首。供桌上，象牙白玉供架之上，一把璀璨圆润的法杖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芒。一旁的玄璃神情平和地看着泽苍，说道，可以了么？

泽苍点了点头。

玄璃轻轻闭眼，法杖顿时光芒大盛，银色已经渐渐把法杖包围，不多时，法杖缓缓升起，稳稳飘向了泽苍。法杖在泽苍面前寸许处停下，法杖首部对着泽苍的眉心。泽苍凝神静气，闭上了眼睛。玄璃微微皱眉，一道银光直冲泽苍眉心而去。半盏茶时分，银光收敛，法杖缓缓归位。玄璃先睁开了眼睛，皱眉不语。泽苍一脸喜色起身转向大家，众人起身正准备道贺，一看他眉心，全都没了言语。泽苍身边圆洛急道：“怎么会没有？！怎么会没有的？！”泽苍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伸手化出一面镜子一照，果然眉心什么都没有。众人纷纷看向玄璃，一时间众说纷纭，堂上乱七八糟什么声音都有。玄璃缓缓起身，伸手一握，法杖飞向他身畔消失不见。他缓缓扫视众人，众人立即安静下来。玄璃道：“你们退下，此事择日再议。”众人行礼退了出去。

十方水域龙尊之位，只会传给长子或是长女，这规矩是天神钦定。龙尊的真元和体内的神脉只会传给第一个孩子，由第一个孩子继承他的衣钵。在封尊大典上，玄璃会祭出琉璃法杖，法杖真气在这个孩子体内流转一个周天找到神脉，这个孩子眉心便会显现月蓝色水纹，象征他尊崇真实的龙尊身份。

圆洛看着擎涛的神像，耻笑道：“你将神脉留给那个凡间的野种，是想着有朝一日还能因此而与她相见么？哈哈哈，这下可好，人都死了，我看你龙尊之位要留给谁？你等着看四海相争，十方水域大乱吧！”

玄璃心里一惊，心想自从龙尊湮灭，他一直派平峦在各处寻找，虽然没有找到素芊和孩子，但也没有他们的死讯传来。玄璃清楚知道素芊的孩子才是龙尊第一个孩子，但龙尊湮灭已经过了三百年，按十方规矩，泽苍守孝期已过，该接掌龙尊之位。在没有找到素芊之前，也只有先行封尊大典，以免引起四海猜疑，横生枝节。若是素芊与孩子已在那场洪水中丧生，神脉是否会在泽苍体内生长，谁都不知道。今天看来，素芊和那孩子应该还活着。圆洛是怎么笃定人已经死了？当下问道：“你怎么知道凡间的那个孩子是死是活？”

圆洛得意道：“神君，你还真是好骗，我骗你说没有寻到那贱人才引了一引叠江之水，你就真的信了？那****亲手引了惊天雷劈死了那对母女！血红一片，哈哈哈！”

一番话说得玄璃心惊肉跳，惊天雷劈面，以素芊母女肉体凡胎，绝无生还可能，很可能被惊天雷一劈就灰飞湮灭了！怪不得找了几百年都找不到一点踪迹！玄璃心中一阵慌乱，继而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若是十方水域无人能继承尊位，四海相争，有多少性命要葬送你可想过？永远都是想着自己那一点私心那一股怨气，你这正神，不做也罢！”

圆洛道：“哼，现下你说什么也没用，四海相争又如何，我这一生已经尽数毁在你们十方，现下十方即将被毁，我高兴还来不及！”

泽苍略带恼怒地看了看母亲，向玄璃道：“神君息怒，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度过这一场危难，还请神君明示。”

玄璃沉吟道：“当务之急，严令十方水域部众不得将今日之事传出，违令者杀无赦！按例，明日新尊要上天宫向帝君问安听训，我们还有点时间去凡间走一趟。”

泽苍道：“母亲不是说那孩子已经死了？神君还去凡间有何作用？”

玄璃道：“我自会处理。你切记看好圆洛，不要让她到处散播谣言。”

凡间。出澜山。

莫青焦急地站在山头张望，远远看见一个淡红色的影子疾步而来，匆匆迎了上去，道：“你怎么才回来！素姨已经很不高兴了！”

云初撇嘴道：“我才下山一个时辰而已嘛……娘亲不是在午睡吗？”

莫青道：“素姨忽然惊醒，找不到你，很是生气。”

云初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略微难过道：“自从见过那个女人之后，娘亲就没有怎么笑过，脾气也越来越大。”

素芊微瞪着眼看着一路奔来的云初和莫青，沉声道：“你又下山疯去了？”

云初谄媚地笑着挽起娘亲的手臂，依偎在她肩头道：“娘亲——只是一小会嘛……我去买了你最爱吃的软糖糕给你呢……”说着从随身带着的小布包里掏出来递给素芊。素芊看着这一包糕点，声音忽地软了下来：“云初，娘亲以前从未理会过你下山玩耍之事，只是现在，与以前已是不同了。我已告诫过你，没有要事切切不可踏出出澜山一步，你怎地就是不听？”

莫青忙道：“素姨别动怒，云初只是去了半个多时辰，不碍事的。山中各处我均已重设了结界，一般人是无法进入的。素姨的担心我们都知道，我以后会好好看着云初，不再让她下山了。”

云初横了莫青一眼，又向素芊笑道：“娘亲别气，午睡没有睡好，是做了噩梦吗？”

素芊有些恍然，道：“我梦见你父亲了。他突然消失不见了，我很害怕……”

云初心中酸涩丛生。千百年来，母亲一直处于对父亲无尽的思念之中，本已很是凄苦，近来又见到了圆洛，深受打击，以为当年父亲离去之后负心薄情娶了其他的女子再也未回凡间。本来是怨恨，为何近日午睡做梦又会如此感伤？云初安慰道：“娘亲别想这些了，那只不过是个梦罢了。父亲如何……已与我们毫无干系了。有我和莫青陪着娘亲，娘亲不高兴吗？”

素芊摇摇头，道：“我不信他是负心之人。我想去十方，亲自问他。”

云初和莫青大惊，没想到素芊还有这个心思。正要开口相劝，不料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龙尊他——已然不在世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