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祁连毓瑾有些恍惚的站在榭水苑,前一日这里还是落英缤纷,如今却满是触目的荒凉。十几个秀女的尸首七七八八毫无章法的倒在院子里,迎面都是腥气。
青石阶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本该是刺眼的猩红,却成就了黑红。那黑红正与榭水苑的楼阁柱子的颜色相应,竟是出奇的协调。
风起,腥味更肆。似是那不甘离去的冤魂在院中哭泣。
侥幸存活下来的秀女,被昨夜的狰狞惊得半疯半颠,所幸有几位清醒的却是被割了舌头。如今的榭水苑竟是无一个完人。
“皇上,这里的腥气重,我们还是走吧!”福公公在一旁已经看不下去了,宫内的殓尸官与小太监们七手八脚的将被害秀女的尸首抬了下去。
“凡是活着的,加强守卫,如有不测就自动殉职了吧!”祁连毓瑾悲痛的阖上双眼,仅是一夜之间宫中便是乌云密布。
祁连毓瑾无力的走出了榭水苑,现在他想要静一静。
昨晚尔岚并没有回来,今日一早便是出了这档子的事,这其中的微妙,自然能轻而易举的识破,只是究竟是谁能有如此毒的心肠。
榭水苑的秀女离奇的死亡,而尔岚恰恰就在这时候失踪了。后|宫之中各种各样的蜚语流长,其中传的最多的便是尔岚“畏罪潜逃”这一条。
而此时的尔岚怕是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吧!
阳光射入,微微的睁眼,这里俨然不是宫中的摆设。
“这里是?”尔岚强撑起沉重的身体,肩膀后颈的酸疼渐渐袭来。
“这里是将军府啊!”推门而入的小丫鬟含笑答道:“昨晚府里遭了贼,姑娘被误当成我们夫人,挨了一棍……”小丫鬟小心翼翼的说着。
尔岚似是想了起来,昨晚她正要向外走的时候好像是挨了一棍。眼下已经是翌日了,怕是宫中那边也有所察觉了吧!
“你们家将军去早朝了吗?”若是可以,只能跟着霍将军一起入宫了。
“姑娘,现在都正午了,将军早就下朝了,现在在书阁呢。姑娘可是找他?”
“你带路吧!”尔岚整理下衣衫,便推门而出。
将军府,书阁。房门大开。
“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被摔了出来,随之响起女子尖锐的质问声。
“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你要这般的折磨我!!!”
“袭月,我看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尔岚听到袭月二字,有些尴尬的止住了脚步。
袭月是霍将军府中的一个妾室,前几天霍将军带她回来的时候,袭月就找了过来,叫尔岚不要纠缠着霍将军云云,当时尔岚只是一笑置之,只当她是个嫉妒心用错地方的侍妾。
“你让我怎么懂规矩!我嫁给你整整五年了,如今汀儿大了,我就不受待见了吗?五年来我陪着你上阵杀敌,出生入死,可是皱了一下眉头。我不在乎侍妾的名分,只因为我知道我出身低贱,配不上你的高风亮节。可是她呢?一个残花败柳就可以嫡室正坐!!!”
“啪!”霍将军气结,狠狠地给了袭月一耳光。
袭月捂着已被打红的脸,满眼恨意的瞪着霍将军。
寂静,良久。尔岚讪讪的转身,暗自懊恼她该早些离开的,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居然还躲在暗处偷看。
袭月由书阁跑了出来,恰巧撞到尔岚身上。
袭月回眸,那一双眼饱含着泪水,红肿着眼睛,就是不肯掉下一滴。与袭月对视的那一刻,尔岚的心像是被什么抽了一下,许是被那决绝的眼神震惊到了。尔岚亦是急忙的追着袭月的脚步赶了过去。
“你跟来做什么?”袭月不怀好意的瞪着尔岚。泪水已经全部强行的收了回去,但红肿依旧还在。
“我怕你想不开。”尔岚如实答道。
“哈哈哈哈哈。”袭月忽的狂笑:“真是笑话,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来看热闹的吧!”
“袭月,你闹够了没,她只是客人!”未等尔岚开口反驳,霍将军便追了上来。
“客人?”袭月的声音有些颤抖,嘴角挂着一抹嘲笑:“当初武凝烟来的时候你也说只是客人,如今呢?瑾王妃你也敢娶,如今瑾王登了皇位,你就不怕他向你要人?”
石桥上的风很冷,冷到就连寒颤都不敢打。几近是忘记了思考。尔岚呆呆的望着霍将军,品味着袭月刚刚的一番话。
“他跟瑾王爷已经不再是夫妻了,我凭什么不能娶她?袭月,这些年你对我所做的我很感激,但是我们之间只有义没有情!”霍将军恍惚的开口,幽幽叹气。
他不得不承认,在战场上一直陪着他的,是袭月,但是这并不代表就可以就此相爱。五年的风雨与共他很感激,也记在心里。但这一切不足以掩盖他对武凝烟的爱。
他与凝烟本就是两情相悦,是因为皇上的赐婚才不得已分开的,因为压在他们身上的重担,不允许他们自私,所以只能放手,如今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虽是物是人非,但他相信那份情还在!
“只有义,没有情?”袭月强忍住的泪水终于滑落了下来,口中不停的呢喃:“没有情又何必娶我,给了我希望之后再亲手敲碎,这样很好玩吗?把我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很满足吗?”冷泪一滴一滴的砸下,袭月歇斯底里。
“袭月,不要这样!”霍将军很是无奈。
尔岚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二人,恰被远处走来的人影吸引了主意。看起来很是温婉,眼神清冷,正是武凝烟。
“不要这样?你要我怎样?你说啊!汀儿都三岁了,你跟我说你对我没情?”袭月几近绝望的吼着,就连在一旁注视着武凝烟的尔岚都被着凄厉的质问拉的回了神。
“我知道,在你的世界我本来就不该出现,所以我做什么都不对,是吗?是我期翼的太多了,所以才会让你痛苦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早说呢,在我还能走出来之前……”歇斯底里之后便是嗜血的痛,袭月哽咽着问着,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完全没了生气。
袭月绝望的回眸,灿然一笑。尔岚心中顿时蒙上不好的预感,正预上前,袭月便有石桥上跳了下去。
水花飞溅,打在尔岚的脸上格外的疼。
“扑通!”一声,武凝烟由桥头跳了进去,焦急的向着袭月的方向游去。霍将军亦要跳下去却被尔岚拦住了。
“有些事,还是女人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霍将军顿住脚步,看着一脸淡然的尔岚。
“让你见笑了。”淡淡的丢下了这一句,便是走下桥去迎已经将人就上来的武凝烟。
“没事吧?”霍将军担忧的跪在地上,看着已经昏厥过去的袭月。
“没事,但也要费些苦心,否则……”武凝烟顿住了接下来的话。
“否则?”
“否则,胎儿不保!”武凝烟将正在把脉的手放了下来,怔忪的看着霍将军。随后又是无畏的笑了笑,言道:“恭喜将军,府中又要添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