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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熙河之役,高遵裕为总管。有高学究者,以宗人谒遵裕,因隶名军间。会王观文韶以兵攻香子城,学究从行。是日合战大胜,至晚旋师寨内,官吏皆贺,独不见高学究。遵裕叹曰:“高生且死于敌矣。”已而士卒献俘馘于庭,以烛视之,学究之首在焉。大骇,推究所斩之人,有军士遽伏罪曰:“军回日暮,见高生独骑,遂斩以冒赏。”韶磔军士于辕门。东轩笔录

熙宁间,蔡敏肃挺以枢密直学士帅平凉。初冬,置酒郡斋,偶成喜迁莺一阕云:“霜天秋晓,正紫塞故垒,黄云衰草。汉马嘶风,边鸿叫月,陇上铁衣寒早。剑歌骑曲悲壮,尽道君恩须报!塞垣乐尽橐鞬,锦带山西年少。谈笑刁斗,尽烽火一把,时送平安耗。圣主忧边,威怀遐远,骄寇尚宽天讨。岁华向晚愁思,谁念玉关人老。太平也,且欢娱,莫惜金樽频倒!”词成,闲步后园,以示其子朦。朦置袖,偶遗坠,为应门老卒得之。老卒不识字,持令笔吏辨之。适郡之倡魁素与笔吏善,因授之。会赐衣袄使至,敏肃开燕,倡执板歌此。使得其本以归,达于禁内。宫女辈但见“太平也”三字,争相传授,歌声遍掖庭,遂彻宸听。诘其从来,乃知敏肃所制。裕陵即索纸批出云:“玉关人老,朕甚念之!枢管有阙,留以待汝。”未几,遂拜枢副。御笔见藏其孙稹家。挥麈余话东轩笔录不详

景祐末,以郑州为奉宁军,蔡州为淮康军。范雍自侍郎领淮康节钺,镇延安。时羌人旅拒,戍边之卒,延安为盛。有内臣卢押班者,心尝轻范。一日军府开宴,有杂剧伶人称参军梦得一黄瓜,长丈余,是何祥也?一伶贺曰:“黄瓜上有刺,必作黄州刺史。”一伶批其颊曰:“若梦见镇府萝卜,须作蔡州节度使?”范疑卢所教,即杖二伶。同上

郭逵为西帅,王韶初以措置西事至边。逵知其必生边衅,用备边财赋连及商贾,移牒取问。韶读之,怒形颜色,掷牒于地者久之。乃徐取纳于怀,入而复出,对使者碎之。逵奏其事,上以问韶,韶以元牒缴进,无一字损坏也。上不悟韶计,不直逵言。自后逵论韶,并不报,而韶遂得志矣。曲洧旧闻

王韶在熙河,多杀伐。晚年颇悔恨,栖心空寂,冀有以洗涤之。尝请佛印元公升坐,元知其意,炷香曰:“此香奉为杀人不睫眼上将军,立地成佛大居士。”韶听之,悠然意消。后疑心未歇,又向黄龙心老曰:“昔未闻道,罪障固多,今闻道矣,罪障灭乎?”心老曰:“如有人贫时负债,及富而遇债主,其必偿乎否也?”曰:“必偿。”曰:“然则虽闻道矣,奈债主不相放耶?”韶自是怏怏不悦,未几疽发背卒。扪虱新话高斋漫录较略

王韶晚年频悔取熙河事。尝游金山寺,以因果问众僧。皆言以王法杀人,如舟行压杀螺蚌,自是无心。韶犹疑之。时有刁景纯者,比韶为前辈,亦学佛,多在金山。忽一日与韶邂逅于长老坐间,韶复举前语以问,众答如初,刁独无语。韶曰:“十八丈以为何如?”刁曰:“但打得过贤心下否?”韶曰:“不知十八丈以为打得过否?”刁曰:“以某所见,贤打过不得。”曰:“何以知之?”曰:“若打得过,自不问也。”韶亦不自安。后数岁,害发背,终日阖眼。医者告之曰:“看病亦须看眼色,枢密试开眼看。”韶曰:“安敢开眼?斩头截脚人有许多在前。”月余遂卒。当韶未病前,泾原宰王直温,一夕忽梦奉天符令断王韶公事,直温熟视罪人,颇殷肥矬矮,其吏宣判将韶决瘠杖配洪州。觉而以韶名字问人,或告以枢密使王韶亦殷肥矬矮,直温异之。未几,闻韶罢枢密,谪官洪州,发背而卒。乐善录

王厚,韶长子,位至节度使,晚年归京师。一日家集,菜碟内萝卜数十茎,忽起立,须臾行案上。众皆愕然。厚怒,悉取食之。登时呕吐,明日死。夷坚志

王襄敏韶在京师,会元夕张灯,家人皆步出,幼子采,第十三,方能言。珠帽襐服,冯肩以从,至宣德门,喧拥阗咽,转盼已失所在。驺驭皆恇不知所为,狼狈归。襄敏问知其为南陔也,曰:“他子当遂访,若吾十三,必能自归。”怡然不复求。旬日,内出犊车至第,有中大人下,宣旨抱南陔以出,家人惊喜,问南陔以是夕所之。乃知奸人利其服装,自襄敏第窃迹其后,既负而趋。南陔觉负己者之异也,亟纳珠帽于怀,适内家车数乘将入东华,南陔攀辕呼焉。中大人悦其韶秀,抱置膝上。翌早拥至上阁,上问。谁氏。对曰:“儿乃韶之幼子也。”且具道所以。上叹其早慧,令暂留。钦圣鞠视,密诏开封捕贼。乃载以归,且赐压惊金犀钱果。其机见于幼年已如此。桯史

王采辅道,韶之子。少豪迈有父风。早入甲科,善议论,工词翰。以直秘阁知汝州,坐不觉察盗铸免官。是时羽流林灵素以善役鬼神得幸,而辅道之客冀其复用,乘时所好,昌言辅道有术可致天神,出灵素上。辅道尝对客谓灵素太诞妄,安得为上言之,适与前客语偶合。工部尚书刘炳子蒙,辅道母夫人侄孙也,弟焕,子宣,俱长从班,歆艳一时。开封尹盛章忌炳兄弟,思有以害其宠,未得也。前客语既达灵素,灵素怨怒,泣请于上。上令逮捕辅道与所言客。事下开封府,辅道自谓无他。至狱,刻木此二字疑误,或是狱吏之俗称。皆出纸求书,且谓辅道曰:“昔苏学士坐系乌台时,狱吏皆某等父祖。苏学士既出后,每恨不从其乞翰墨。”辅道喜,作歌行以赠之,处之怡然。而盛章以炳之故,上言词连及炳,乞并治。章既归,遣开封司录孟彦弼携捕吏窦鉴等数人即讯炳于家。炳词气慷慨,彦弼既见其不屈,欲归。窦鉴曰:“尚书几间得采一纸字,足以成案矣。”遂乱抽架上书,适见炳和辅道诗,尚未成,首云:“白水之年大道盛,埽除荆棘奉高真。”诗意谓辅道有嫉恶之意。时尚道,目上为高真尔。鉴得之以为奇货,归以授章。章命其子并释以进,云:“白水谓来年庚子,采举事之时,炳指采为高真,不知以何人为荆棘?寘陛下于何地?岂非所谓大逆不道乎!”以此坐辅道极刑,炳以官高得不诛,削籍窜海外。焕黄州安置。凡王、刘亲属等斥谪之。擢并为秘书省正字,数日而死。出视其父,已为蛇矣。挥麈后录末句有脱落,殆谓盛章数日而死,死后化为蛇。

王荆公再罢政事,吴丞相充代其位。沈括为三司使,密条陈常平役法之不便者数事,献于吴公。吴公袖以呈上,上始恶括之为人。蔡确为御史知杂,上疏言:“新法始行,朝廷恐有未便,故诸路各出察访以视民愿否。是时沈括实为两浙路察访。使还,盛言新法可行,百姓悦从。朝廷以其言为可信。今王安石出,吴充为相,乃徇时好恶,诋毁良法。其前后之言自相背戾如此。”疏入,落括翰林学士,以本官知宣州。东轩笔录

沈括素与苏轼同在馆阁。轼论事与时异,补外。括察访两浙,陛辞,神宗语括曰:“苏轼通判杭州,卿其善遇之。”括至杭,与轼论旧,求手录近诗一通。归即签签贴以进,云词皆讪怼。其后李定舒亶论轼诗置狱,实本于括云。元祐间,轼知杭州,括闲废在润,往来迎谒恭甚。轼益薄其为人。苏诗总案引王铚元祐补录

沈存中晚娶张氏悍虐,时被棰骂,捽须堕地,儿女号泣而拾之。须上有血肉者,又相与号恸。张终不悔。长子博毅,前妻儿,张逐出之。张忽病死,人皆为存中贺。而存中自张亡,恍惚不安。船过扬子江,欲堕水,左右挽持之。未几不禄。萍洲可谈

三司使宅本印经宅。熙宁间,更造三司宅。自薛师政经始,宅成,日官周琮曰:“此宅前河,后直大社,不利居者。”始自元厚之自拜日入居之,不久谪去。曾子宣继之,亦谪去。此下似少一字子厚居之,又逐去。而予为三司使,亦以罪去。李奉世继为之,又谪。皆不缘三司职事,悉以他坐褫削。奉世去,安厚卿主计,而三司官废,宅毁为官寺,厚卿亦不终位。梦溪笔谈

二苏之文未出,天下争传徐禧之文。宋稗类钞

徐禧之妻,鲁直之堂妹也。故禧死,鲁直祭文有“文足经邦,武足定难”之语。禧没,朝廷厚其赠,谥忠愍。按画墁录云:永乐之役,禧不知所归。或云有还人见之夏国者。官其子弟八人。幼子俯,至通直郎,今上即位,转奉议郎,年才十有六,迎娶吕惠卿女。盖吕吉甫与禧厚善也。每读责吕吉甫诏,至“力引狂生之谋,驯至永乐之祸”,未尝不涕泣也。师友谈录

师川,豫章之甥。在靖康时,朝列有改名避伪楚讳者,按工部侍郎何昌言与弟昌辰俱请改名。师川名婢曰昌奴,朝士至则呼之。以名节自任,诸人所推下之者,不独以其诗也。后村诗话挥麈后录同

明清尝于吕元直丞相家睹高宗御札一幅云:“朕比观黄庭坚集,见称道其甥徐俯师川者,闻其人在靖康朝立节可嘉。今致仕已久,想不复存。可赠左谏议大夫。或尚在,即以此官召之。”其后乃知师川避地广州,即落致仕,以右奉直大夫试左谏议大夫赴行在所。既至阙入对,益契上意。赐出身,入禁林,不旋踵遂登政府。朱藏一、赵元镇并居中书,师川蔑视之。每除一登第者,则曰:“又一经义之士。”尝与元镇论兵,视元镇曰:“公何足以知此!”元镇曰:“鼎固不足以知之,岂若师川之读父书耶!”师川大不堪,而无以酬之,卒不安位而去。挥麈后录

徐师川视山谷为外家,晚年欲自立名。客有称渊源所自,答一小启云:“涪翁之妙天下,君其问诸水滨,斯道之大域中,我独知之濠上。”清波杂志

徐师川尝游庐山,遇一宦者郑湛,与之诗曰:“平生不善刘蕡策,色色门中皆有人。”后徐入枢府,郑时适用事,似有力焉。宋稗类钞按此条见朱子语录

昭州山水佳绝,郡圃有亭名天绘。建炎中,吕巫为守,以天绘近金国号,思有以易之。时徐师川避地于昭,吕乞名于徐,久而未获。复乞于范滋,乃以清晖易之。一日徐策杖过庭,仰视新榜,忽检得亭记于积壤中,亟涤石观之,乃丘浚寺丞所作也。其记云:“余择胜得此亭,名曰天绘,取其景物自然,非人力所能摹写耳。后某年某日,当有俗子易名清晖者,可为一笑。”还,考范更题之日,竟无毫发差也。春渚纪闻

徐师川之族兄少赴举场,试圆坛八陛赋,终日不能下一字,乃大书试卷云:“圆坛八陛,八陛圆坛。即圆坛而八陛,又八陛以圆坛。八陛圆坛,既圆坛而八陛。圆坛八陛,又八陛以圆坛。”榜出,阳为失意状。或调之曰:“吾兄所以被黜,正由小赋内不见题故也。”至今传以为笑。高斋漫录

徐师川长子璧,豪迈能文。尝作书万言,欲投匦极言时政。师川见之大惊,夺而焚之。东山谈苑

吕惠卿邓润甫张璪杨绘陈绎

吕惠卿未达时,欧阳公以学者罕能及,告于朋友,以端雅之士荐之于朝廷。且曰:“后有不如,甘与同罪。”水东日记

荆公、吕吉甫同在政府,势焰相轧,遂致嫌隙。吕不安,谓人曰:“惠卿读儒书,只知仲尼之可尊。读外典,只知佛之可贵。今之世,只知介甫之可师。不意为人谗,失平日之欢,且容惠卿善去。”人有达其言于荆公,公闻之,谓其子雱曰:“吕六却如此使人不忍!”其子答曰:“公不忍人,人将忍公矣。”公默然。珍席放谈

吴僧文揵,戒律精至。孙莘老知湖州日,问:“吕吉甫如何?”时吕在润州持服。揵曰:“只三年便在官家左右,更有一人白晳而肥,一人美髯而长。”后三年,吉甫果参大政,同列韩子华、冯当世,皆如揵所言。孙公谈圃

熙宁八年,吕惠卿为参知政事,权倾天下。时元参政为翰林学士,判群牧。常问三命僧化成曰:“吕参政早晚为相矣。”化成曰:“吕给事为参政,譬如草屋上置鸱吻耳。”元曰:“然则其不安乎?”成曰:“其黜免可立而待也。”是时春方半,元曰:“事应在何时?”成曰:“在今年五月十七日。”元怃然不测,亦潜记之。既而吕权日盛,台谏噤口,无敢指议之者。会五月十七日,元退朝,因语府界提举蔡确曰:“化成言吕参政祸在今日,真漫浪之语也。”二公相视而笑。遂同还群牧,促召成而诮之。成曰:“言必无失,姑俟之。”二公愈笑其术之非。既而化成告去,蔡亦上马。是时曾待制孝宽同判群牧,薄晚来过厅,方即坐,元因问:“今日有何事?”曾曰:“但闻御史蔡承禧入劄子,不知言何事?”语未已,内探报“今日蔡察院言吕参政兄弟”。元闻之大骇,乃以化成之言告曾公。既而吕罢政事,实始此日也。东轩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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