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香殿竹兰、香桃、碧春,合欢殿水冬、天青……”
一个公公拿着名册扯着尖细嗓音叫着,宫女们一个个上前,领了银钱交了腰牌就退下了,然后,点名的公公便会在名册上划去其姓名。
一上午,已经去了宫娥、太监两三百人。曼冬正坐在椒房殿悠闲地喝茶,自娱自乐地玩着自己做的五子棋,不亦乐乎。
曼冬瞅着棋盘敲着脑袋,撅着嘴巴自言自语道:“这黑子往哪儿放呢?”
“啪——”
突然一声响惊得曼冬身子一震,手一拖,棋子滚落到了地上。曼冬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依然保持着刚才撅嘴的模样抬起了头,哪知一个愤怒的大脸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曼冬颤颤巍巍地看着刘彻,结巴道:“怎……怎……怎么了?”
刘彻气闷,居高临下俯着身子,眯了眯眼睛恶狠狠道:“你还敢问我怎么了?”
曼冬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撇撇嘴心虚地想:我不问你怎么了,怎么知道你发什么脾气呀。
刘彻气结,攥起曼冬的手腕狠道:“我问你,你轻易便怂恿了难民回乡,现在灾区出现了暴动,你预备怎么处理?还有宫中为何大肆削减宫人?难道朕把事情交给你办,你就是这样办的吗?你到底想干些什么?皇后!”
“灾区暴动?”曼冬诧异地皱眉,“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刘彻咬牙切齿地重复着,“我倒要问问你怎么会这样!”刘彻几乎是用吼的。
“你先放手!”曼冬甩开了刘彻的手,很不满地继续道:“我当然得问问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毕竟我说过这件事交给我负责,我放那么些难民回去完全是出去节省劳力、物尽其用而考虑,也免了不必要的开支。还有,请皇上先查清楚再跑来质问我,毕竟您才是一国之君,难道事事都要问过我么?”
“你!”
刘彻指着曼冬,被气得无法言语,曼冬哼哼着,她觉着自己是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没什么错,她对刘彻每每都第一时间跑来质问自己的行为,感到非常不满,但是,她忘了,面前这位正是她方才口中说到的一国之君,掌握生杀大权,是轻易得罪不起的。
“皇上不要动气了,臣妾既然负责了这件事,定当会负责到底,此事臣妾会给皇上一个交代的。”曼冬意识到方才自己语气过激,温和地劝解着。
刘彻亦退了些火气,沉声道:“好,朕就等着你的交代,别忘了你可是立下了军令状!”刘彻横了一眼,以示警醒。
“这个臣妾自然明白,皇上且放心吧。”
刘彻“嗯”了一声,想转身离去却又回过身来:“为何大肆削减宫娥?跟灾区的事有关?”
曼冬微微一笑,闪着明亮的眸子:“的确有关。”
原来那日,曼冬去给两位上殿请早安时,一路上发现好些个年龄偏大,干活儿又不利落的宫婢,有几个在这个时期已经算是老人了,就想着如果把这些人都裁去,是否能为灾区省下一笔钱呢?况且,与其让她们老死在这个大牢笼中,不如让她们各自回乡,安度晚年。于是,她便吩咐又蓝暗中调查,宫中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宫娥。
又蓝调查后回禀,加上大行皇帝没有临幸过的妃嫔,竟然有八九百之多。曼冬当即决定裁剪去这些不必要的人员,发给他们银钱,让他们返乡。随后,曼冬又拿来了各宫用度的账本,细细研究了一番,除却长乐宫和皇上的衣食用度,其余宫殿包括自己的未央宫在内,所有开支都削减了三成。这样,一年下来便为大内金库省了一大笔银钱。
次日,曼冬便去宣室殿找了刘彻,她想要去灾区。
“皇上,请准了臣妾的请求吧。”曼冬再次恳求道,可是刘彻依旧不许,哪有后|宫娘娘当大臣的道理,而且这个人还是皇后,刘彻想想就觉得不妥。
“皇上,臣妾已经立了军令状,所以对于灾区的一切问题,臣妾定当要亲力亲为、一管到底,这不仅是为了灾区百姓,也是为了臣妾自己啊!”曼冬继续殷殷解释着。
刘彻仍旧看着奏章,不管曼冬怎么说,都是同样一副表情,不作理睬。曼冬看着,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在他面前手舞足蹈自说自话了近一个时辰,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甚是无语。
“是百姓重要,还是皇家体面重要?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相信皇上不会不懂吧。”曼冬来回踱了好几步,看见刘彻依旧一副死样子,快要被逼急了。
刘彻放下手中的奏章,认真地盯着曼冬,他没想到眼前的阿娇,居然能说出君舟民水这番话来,她还是以前那个刁蛮任性、不学无术的女子吗?
“你说的没错,百姓的确比你重要。”
曼冬有些失落,虽然这话说得也没错,百姓确实比她一个人要重要些,但是从刘彻嘴里说出来,她还是有点儿不开心的。
“那皇上的意思是……”曼冬小心地探问着。
“你可以去,但是得找个人随同……”
“那就李陵吧。”曼冬抢话道。
刘彻疑惑地望着曼冬,良久没有说话,曼冬被看得心虚,强笑道:“我是跟他比较熟,所以想找一个熟悉的人陪同嘛,况且,李陵是皇上的心腹,有他跟着皇上也放心些不是么?”曼冬怕自己越解释越糟糕、越描越黑,选择噤声。
刘彻缓缓起身,走到曼冬身边,面无表情的欺近,曼冬紧张地向后仰着,不知所措。刘彻收起势态,移步到曼冬身边,徐徐道:“就让李陵随行吧,让他带一小队人马护着,也不必伸张,你自己,”说到这里停顿了,只听见刘彻轻微的呼吸声,半晌,刘彻方起唇:“保护好自己。”说完,便大踏步地离开了宣室殿。
他这是在担心着我吗?曼冬木然转身,看着门口早已消失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