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袭白衣映在我的眼里甚是夺目,他嘴角噙着不变的邪笑,似乎世间万物都不能改变他的情绪。也就是如此一人,总是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对他知之甚少。如今他和我并肩走在大街上,阳光斜射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身影拉的修长,我侧脸看着他,有一种自行惭愧的感觉。
段梅苏走得漫不经心,程景翊跟得寸步不离。而我,不过是在两颗璀璨耀眼朗星之间渺小地存在。因为我感受到街上姑娘们的目光总会掠过我,或望向我的左面,或望向我的后面。
街市即使喧闹,但我却依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寂静,蔓延在三人之间,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们三人。
许久之后,一片寂静,我轻笑,继续与苏梅段并肩而行:“子殇对北齐知之甚少,苏兄你见多识广,可否为子殇讲解一二?”
其实我这般说辞,无非是想从苏梅段开始,问问他与南昭公主有何渊源。
说来也怪,爹爹常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因而时常为我讲前朝之事,那时三分天下,他几近为我讲遍了我大齐与陈国国史,只是对那北周,只字不提。
我看的见他眼底涟漪泛起的一丝悲戚。
“殷公子你方才也听到那说书之人的话了,本公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苏梅段一双如狐般的双眸略微上翘,摄人心魂。单单扫了我一眼,便让我觉得身形一怔。他倒是推脱得爽快,那说书之人讲的是大齐之事,不过是和北周扯上了一点关系罢了。
我依旧不依不饶,轻笑道:“那说书之人侮辱南昭公主,其心可诛。他的话,不足以为信。”话已说到这里,若是他再推辞,便是出尔反尔。
他轻笑一声,眸光流转,凤眸瞥向我:“殷公子想要知道南昭公主,早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被一语正中下怀,令我不免有些尴尬,他很是满意地继续道,“为南昭公主美貌而去的人络绎不绝,在下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当时只是在人群之中匆匆扫了一眼,觉得那南昭公主恍若天仙,并没有如此不堪。”
我依旧与他并肩而行,时不时用余光瞟了一眼程景翊,他却像是没听见般的在后跟着。而后斜了段梅苏一眼,只觉得他说的话之中,没有一句可信的。冷哼一声,若真如此,不过是远远地望上一眼,怎会如此动怒?
若我看来,这两个人不仅仅是认识南昭公主,恐怕还是旧识。
许是看透了我的怀疑,段梅苏脸上的笑意更甚,笑容灿烂而爽朗,双手环抱于胸前:“殷公子不信也罢,何况,人不风流枉少年。”一双潋滟凤目明明正视前方,我却感觉他的两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望着我,且目光尤为灼热。
我本是女儿身,如今厮混在一群男子之中,自然得忍着他们的胡言乱语。我幽幽望了一眼身旁的白衣少年,只感到无限惋惜。若有一位女子爱上这么一个风流之人,恐怕早晚会肝肠寸断,以泪洗面,日日倚门看着他与别的女子风流。
思及此,心中无故一顿。
“这句话倒应该是程兄听着,‘人不风流枉少年’。”我一挑眉,望向垂眸跟在自己身后的程景翊,嘴角轻扬,“依着程兄的性子,倒也不知那木钗何时才能送到姑娘手里。这姑娘,也应是闭月羞花,方才配得上我程兄呵。”
话虽如此,脸上却依旧是从容的笑意。相反,如此一个武艺高强之人待在身边,我反倒是不期望他娶妻生子,许是他那誓死效忠之话,很是中听。
“殷公子你不是说……”说到此,程景翊顿了顿,余光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一旁的段梅苏,硬生生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殷公子说笑了。”我看见他一双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却又忽明忽灭,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明灭过后,只剩下那恭谦。
我敛眸,忽觉好生无趣。
倏地,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我的右肩,右臂搭在我的肩上,我蹙眉,全身触电般的一怔,尽管经常与男子把酒言欢,却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就连程景翊也没有。我的视野之中只剩下那一张俊脸,皮肤白暂,目如朗星,明明是一张出尘若仙的脸庞,却偏偏染上了一层邪魅之气。
苏梅段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笑道:“方才子殇兄此言差矣,娶妻绝不能娶那些貌美的女子,尤其是像南昭公主这样倾城倾国的绝色。”他双眸微眯,但我却感觉他说得很勉强。
我瞥了一眼他搭在我肩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一旁欲要出手的程景翊,眸中无波无澜,淡淡道:“那苏兄以为,娶妻应娶怎样的女子。”
“俗话说得好,娶妻娶贤,样貌自是靠后。”苏梅段一手搭在我的身上,一边慢悠悠地往前走,悠然自得的神情令人恼怒。我却是不由自主地偏头冷笑,眼前的男子方才还跳出来怒气冲冲地不准人侮辱貌美的南昭公主,现在又说娶妻娶贤,相貌其次。我顿时觉得,好生可笑。
“那南昭再美,终是北周公主。本公子,亦是未曾出尔反尔。”他侧过脸来,潋滟凤目定定的望着我,看的我浑身不自在,只好目视前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他伸出一根指头挑起我的下巴,吐气如兰,吹得我耳垂痒痒的:“其实若殷公子你是女子,本公子立刻八抬大轿来娶你。”
我嘴角的笑意尽敛,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我清楚地看见他眸中邪魅的气息愈来愈浓,萦绕在我的周围挥之不去。我看见他凤目紧紧盯着我,
那眸中,只有我。
不待我甩开他,程景翊双手将我与他扯开,俊美的脸上满是愤怒,就差没有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我敛眸,自然地抚了抚衣袖,语气回归平静,道:“若子殇真是女子,为了一张丑颜放弃一个绝色,当真不值得。”
“值得。”那绝美的脸上写满了自信,苏梅段微微昂首,阳光挥洒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那苏兄要失望了,子殇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
语罢,甩袖带着程景翊扬长而去。
即便如此,我却依旧感觉背后两道灼热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久久不散。
冲着回府的方向走去,我双眸一眯。
步止,微微回眸望向身后的程景翊,此时他俊美若刀削的脸庞如冰般冷酷,许是见我如此,立刻低头,一副恭敬的模样。我轻笑,微微挑眉,轻启唇:“我倒是很期待程兄的解释。”
平日程景翊没有我允许,别说抽剑对准人的眉心,就连握住剑柄的不会。如今冲冠怒发为红颜,又是为哪般?
若说是为太子,怕是笑掉长安城中半数人的牙。
程景翊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问,修长的身形一顿,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