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芙牵着马走进圣莫兰城的时候,暮色刚刚降临,殷红的晚霞将西方暗蓝的天幕映出一片瑰丽的色彩,给这个平凡的小城增加了些许温暖的气氛。中心广场旁的香草夫人面包坊早已亮起了橘黄和艳蓝相间的彩灯,烤面包的香味弥漫着整条街道,店门口的玻璃橱窗前趴满了馋嘴的小孩子,在等待父母从店内给自己买回可口的食物。
西尔芙站在广场对面,静静地望着那些孩子。
离上次到这里已经有多久了?十一年,还是十二年?
那是她记忆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来到这个小城,那时她跟在母亲身后,跳下马车,便被这烤面包的香味所吸引,于是她停在原地,望着着一排刚出炉的香蕉面包,突然觉得肚子很饿很饿。
但是她明白,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她是一位骄傲的马里帝兹大人,她不可以失去姿态。
所以当她每当看到同龄的孩子们毫不体面地抱着母亲的腿,指着商店里五颜六色的东西说:“我要这个!我要那个!”的时候,心里会情不自尽地产生一种鄙视——这些没有出息又傻乎乎的娇气鬼们!如果扔过去一个小鞋妖,恐怕他们就要吓得尿裤子了吧?
事实上她以前确实这么干过一次,那个被她捏的快要断气的森林小鞋妖飞离了她的魔掌后,发了疯似的在那堆孩子里上蹿下跳,扯坏了两个小女孩的裙子,还抢走了一个男孩的纯金护身符,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之后她便被母亲拎回家,足足关了一个礼拜的禁闭。
其实,这算不算是一种嫉妒呢?她曾经这样审视过这个问题,不过立马就被自己否决了——嫉妒?扯淡!马里帝兹才不会嫉妒这些庸庸碌碌的傻小孩儿呢!最多只是因为新鲜,或者好奇吧?
因为她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平凡的生活,在那个年代,马里帝兹大人们都忙着战斗,没有时间,也从来不需要自己去店里买这些东西。
不过那一天,却例外。
西尔芙还记得那一天清晨,母亲带自己坐上马车,颠簸了一整天之后来到这个小城,就在这里停下。她站在广场上,目光深沉地四下环顾,然后将视线定格在面包坊上,冷漠的脸上绽放出难得一见的微笑。
“西尔芙,来。”她撩起墨绿色的天鹅绒斗篷,向西尔芙伸出手。她的手掌温暖而柔韧,手指纤细而修长,西尔芙紧紧握住它,心中既欣喜又不安——已经有很久没有牵过母亲的手了,今天会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对于别人,也许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可发生在马里帝兹身上就是不寻常了——母亲牵着她走进面包坊,亲自买了一袋子香喷喷热乎乎的香蕉面包。
“西尔芙,你是不是觉得,一直以来我对你太冷漠了?”当她们再次坐上马车,朝小城的北边进发的时候,母亲将一个面包递到她手里。
西尔芙接过面包,有些不解地望着母亲。
“我小时候最渴望的事,就是父母能牵着我的手,带我去买一个刚出炉的甜甜圈。”母亲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像月光下的湖水一般温柔,但却又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东西。
面包很香,西尔芙舔了舔嘴唇,却没有咬下去。
“我之所以这样对你,是希望你不要太依赖我,明白吗?”母亲望着她,却又似在望着不知名的某处,脸上的温柔一点点消失了。
西尔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如果在你满十八岁的时候,我不能陪在你身边,那么,你一定要自己来到这里,取回我留给你的东西。记住,圣莫兰城,莫尔巴勒城堡,这曾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母亲伸手撩开车厢的窗帘,西尔芙随着她的视线朝外望去,只见一轮明月之下,黑色的城堡静静伫立在北方的山坡上。
“伟大的莫尔巴勒家族,我来取你们的女儿留给我的东西了。”
西尔芙望向晚霞余晖中那座庄严凝重的黑色城堡,心中一阵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