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怏怏的脱下外套塞进了脸盆里面。于是,姗姗就拉着宝蓝去散步了。
被暴雨冲刷后的山峦很美,远处的天空密布着熠熠闪烁的星星。就如同玻璃窗上面攀结着剔透的冰晶,不规则的菱形闪烁着梦幻般的光彩。
宝蓝和姗姗向池塘那边的方向走了一会,除去连结的山峰,鲜有农家的灯火出现在她们的视野。恹恹的雾气在路旁的空枝上结出饱满的露珠,一丝丝的渗进泥土里。
“天晚了,我们回去吧。”宝蓝胆怯的看了一眼周围,害怕会突然窜出来什么猛兽之类的。
“恩,好啊,我们回去早点睡觉。”
宝蓝和姗姗转身往回走,在经过男生住的院子时,宝蓝停了下来,向里面张望了一下。水龙头旁边的身影已经换了,不知道王国现在在哪?
“这么快就想他了吗?”
对啊,只是半个小时的时间,每一分钟他都在脑海里面盘旋。“不想,我才不会想他。”嘴硬的宝蓝反驳了姗姗。
“那我们就快点回去吧。”姗姗搀起宝蓝的手臂,催她快点走。
从房檐上掉下了沉积的雨水,姗姗告诉她那是无根水。或是朝露,或是初雪,无休无歇的在天与地之间循环往复。
想他时,他便是突然而至的倾盆大雨,来不及躲藏便被淋透了身体,透的彻骨。梦他时,他便是初冬的细雪,绵绵密密。即使梦醒,也会堆积在那里。怨他时,他便蒸腾而上,在云端慢慢积聚。晨起,他是你心间的露水,润沛万物。于是说,相思便是无根水。
等宝蓝和姗姗走到山角下时,看到王国正等在那里。
“你们终于回来了。”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宝蓝的心里温暖的像是被清晨的阳光拂照。“你怎么没有在宿舍。难道一直等在这吗?”
看到姗姗还在场,王国羞涩的不敢作答。姗姗立刻替他回答说:“因为想你喽。我先回去了,你俩慢慢聊吧。”
等姗姗的背影消失后,王国牵起了宝蓝的手。“我只想在睡觉前最后见你一次。”
宝蓝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拉着王国坐在石头上,两个人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星星。许久才不舍的道了别。
写生还有三天就要结束了,每个人都要在最后时刻猛补速写作业。
宝蓝他们走到了一个稍微远一点的山坡上,在那里他们发现了正吃草的山羊。
江天一讲起小时候骑山羊的趣事,说他骑到山羊身上以后,用手紧紧的握住它的两个长犄角,山羊会跑得很快,可惜现在体重增加了,已经再也体会不到童年的快乐了。
徐伟听罢放下速写本,他的体重在男生里面算是最轻的了。
“你要骑山羊吗?”看到徐伟正在物色个头最大的山羊,宝蓝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徐伟得意的笑了,“让你们看看西部牛仔的风采。我也体会一下风驰电掣的感觉。”
“会有危险的,千万别冲动啊。”由于江天一说的是方言,他的劝阻就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徐伟在大家注目下,出其不意的抓住了一只山羊的犄角。正在吃草的山羊还没来得及反应,徐伟便一跃而上,一个“驾”字就让他策羊奔腾起来。
羊群立即混乱了,原本安静吃草的山羊四散躲避。
“徐伟快跳下来,小心被山羊甩下来!”
“不会的,来看看我的风采吧!”
山羊在原地转了几圈之后,竟飞也似的狂奔起来。徐伟在不断加快的速度中渐渐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山羊带着徐伟跑下了山坡,从劲道十足的蹄子后面扬起了漫天的沙尘。江天一急忙追上去,大声喊道:“捉紧它的犄角,我们马上想办法把山羊拦住!”
就见徐伟将上半身都贴在了山羊背上。地面一直在震颤,徐伟的身体在山羊背上已然岌岌可危了。
王国、江天一、徐伟和刘凯急忙追上去,想要拦住发疯的山羊。在附近写生的同学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在江天一的喊声中,都参与到了解救徐伟的行动中。
最后,奔跑的山羊是被石头绊倒的。于是徐伟就从山羊背上被甩了下来,狠狠的撞向不远处的石壁。顿时天昏地暗。
徐伟骑羊成了写生以来最严重的事故。对此带队的老师还特意召开了会议,目的在于加强学生们的安全意识。徐伟本人受了伤不说,还要面对写检讨的处罚。
由于这附近没有医院,徐伟便被抬上了民用三轮车送去县医院。除了有一个老师跟着外,王国也陪着徐伟上了车。
还没来得及道别,王国就匆匆的消失在宝蓝的视野中。电三轮的引擎发出嘈杂的噪音,在山谷那头甚至都还能隐约听到。
中午吃饭时,宝蓝身边没有了王国,她感到很不自在。匆忙吃了几口便又去画画了。坐在河道上面的石桥上,宝蓝给王国发去了一条短信:
现在徐伟怎么样了?
没有回复,于是宝蓝劝慰自己用心画画。等他不忙时说不定就会回复了。
宝蓝画着远处的树木。迟来的春天终于将群山装点的郁郁葱葱。枝桠上冒出的新芽被阳关粉饰的愈发鲜嫩。犹如餐桌上淋了汁的菜品,微风留恋不去,细细的品味着。
过了很久王国都没有回复,宝蓝有些焦急了。它拿出手机给王国拨了过去。
电波信号无法在群山间将两颗相思的心连结到一起。一句干脆的“暂时无法接通”使宝蓝愈加沮丧了。
画过画,吃过饭,心中期待的却依然没有出现。
他现在在哪?在做什么?宝蓝被这样的心思占据着,自王国走后就不苟言笑。
“你放心好啦,他肯定不会有事的。”姗姗安慰宝蓝道。
宝蓝牵强的笑了笑,心中的想念就又深了一层。不知道他是否也会像自己想念他一样的坐立不安呢?
姗姗陪宝蓝去爬一座山,宝蓝希望那里的信号能够稍微好一点,好到可以联系上让他挂念的那个人。
在山顶,宝蓝拨了王国的号码以后便高高的举起手机,依然是暂时无法接通。
“宝蓝。你这里信号可是满格的,应该是他那里有问题吧。”
宝蓝知道,只是心里抱着一线希望就想要试一试。如果是王国那边的信号不好,他为什么都不会想些办法。难道是他不够想念她吗?
晚上,宝蓝失眠了,总是过几分钟就把手机从枕头下面拿出来看一看。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于是,许久之后的今天。宝蓝又一次流下了眼泪。只是那种感觉与以往再不相同。
想他,念他,梦他,怨他。他就在自己的心里循环往复不知归去。是淋漓的雨,是绵绵的雪,消逝又来袭。无孔不入的占据了每一寸土地。让自己的心里埋了种子,生出了根,无论怎样变化无端。他一直都在那里。
一觉醒来,宝蓝就急匆匆的去爬山,山峦间缭绕着浓密的雾气,打湿了宝蓝裸露的皮肤。当她爬到一半时,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喂,醒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宝蓝的耳畔响起。像一台古老的留声机,掺杂着微弱的杂质。流动的音色细腻又亲切。
“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啊?”宝蓝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在这里手机信号不太好。”
“那你现在又是怎么给我打电话的?”
“我特意爬到了山上,这里信号好一点。”
宝蓝捂住嘴,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原来王国也像自己一样,站在山上。举着手机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说着思恋的话。
“你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我……今天……”
手机的信号突然断了,最后一刻宝蓝突然听到了惊叫声。不好的预感只在一瞬间就袭拢了她。
宝蓝焦急的跑下山去,松动的沙石在她脚下滑下了山底。宝蓝半蹲下身体。用一只手撑住地面,在流动的沙石中控制着身体的平衡。尖锐的石头划伤了她的手,宝蓝却没有顾惜自己。在她心里,只有王国的安危,她想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他身边。看到他平安无事的露出同往日一样温存的笑容。
下了山,宝蓝就向着王国离开的方向走去。盘旋蜿蜒的山路纵深向远方,仿佛没有尽头。在雄壮的山峰间,宝蓝的身影很快就被淹没了。
给宝蓝打电话的王国是被突然走过来的徐伟吓了一跳。
“老师在等你。马上就见到了还打什么电话。”徐伟的左手上绑着绷带,僵硬的吊在肩膀上。
“你手不疼了?小心再摔下去就终身残废了。”
山下的老师正跟骑三轮车的老大爷聊天。三轮车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徐伟还在卖弄自己轻盈的身材,利用弹跳力蹦了上去。
电三轮猛的震了一下,老师责怪徐伟还学不乖。三个人坐到稻草堆上,老大爷发动了车子,巨大的噪音又开始在山间回荡。
而此时的宝蓝,也在半路上搭了一辆民用三轮,颠簸的路途致使简陋的交通工具像是散了架一样不停震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