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筱依踩着一阶一阶的楼梯,心里忐忑不安。她只想赶紧离妈妈远一些,起码不要让她知道任何关于北京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脑子里一片混乱,陈明来找她做什么?她以为会不再见到任何跟成绍扬相关的人,这突然袭击,一点也不好玩。
外头很黑,下着毛毛雨,一点一滴飘在肖筱依身上,她觉得有些冷。
陈明拉开车门道:“上车吧。”
“要去哪里?”肖筱依有着不同往常的谨慎小心,成绍扬身边的人,除了费前朝以外,她并没有私下打过交道,总归是不太熟悉的。
“你不想站在这里淋雨吧?”
肖筱依犹豫了一会儿,上去了。
陈明看着肖筱依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的样子,像是很紧张,他哑然失笑:“不要紧张,我不会把你这样带走。其实,说实话,我来之前确实有想过直接‘绑架’你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肖筱依闻言,立刻警觉起来,身子都绷紧了许多,她有些害怕地偷瞄身边的男人,问道:“陈先生,你既然放弃了计划,还有什么事吗?快些说吧,晚上在外面呆太久,我的妈妈会着急。”
“老板现在情况很不好,我希望你去看看他。”
“什么叫……很不好?”听到这句话,肖筱依睁大眼睛,心脏的部位,好像从高空坠落下来一块儿东西,有些难受,有些涩,还有些慌。
“他中枪了。”
冷静,肖筱依,她对自己说,不要想,不要念。他不是她世界中的人,为什么要在意?为什么要心疼?
“那又如何?为什么告诉我,与我何干?”肖筱依咬着嘴唇,蹦出这么几个字。
陈明看着这个女孩儿握紧的拳头,他知道,她是受了很多苦的,如果不是现在成绍扬的问题,他也是不愿意来打扰肖筱依的生活的。为什么不是老费或者陈亮过来做这事儿,偏偏是自己……唉。
扶着额头,陈明无奈地说道:“我说过不会硬带你走,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选择权在你。如果你愿意去看看老板,明天之前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号码。”
他们三个商量着来找她的计划,自然是不会让老板知道的,他的脾气,大家都了解。虽然经过精心的布置,还是被老奸巨猾的博纳罗蒂家长子暗算了。若不是他们早有准备,反扑以及突围极快,可能成大老板就挂在意大利了。回国后的治疗也是大问题,老板不肯配合治疗,顽固得让人头疼。李医生对着这样的成绍扬,也束手无策。
如今的他不止对别人冷血,还对自己冷血,除了肖筱依的因素,他们考虑不到其他。虽然说他们这几个人早应该习惯了成绍扬的性格,但是从遇到肖筱依后,老板的身边有了“人”的味道,而如今……他身边散发的是属于“死”的气息。
陈明也不愿意做坏人,虽然他本来不算好人,但是插手他人的感情,这是头一遭。如果得不到好的结果,还吃力不讨好。但是,如果说这是为了这两个互相折磨的人,那也是不厚道的撒谎了,成绍扬稍微高兴一点,他们自然也好过一些。看着他这样颓废下去,也不是办法。
见肖筱依愣着不语,陈明道:“回去吧。”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肖筱依好像被陈明这三个字吓到了,立刻开了车门冲下去,消失在飘着小雨的黑夜中。
陈明嘴角泛着一抹笑意,看来是成了一半。既然相爱,哪有不能在一起的呢?
肖筱依就这么哒哒地跑回去,脚上的拖鞋在楼道里发出很响的声音。那样惊慌、恐惧,好像后头有什么怪物在追赶着她,一分一秒也不能停下来,她要回家,那个温暖的、有爸妈的家。
肖筱依将门大力地关上,震得整间屋子都听得见,肖妈妈的不满的声音传来:“筱依,那么用力做什么?好在你爸爸不在,不然又要念你了……”
她好像没有听见,直奔自己的房间,再一次将房门紧紧关上。肖筱依把自己塞进被子里,眼泪哗啦啦流下来。
为什么伤心?为什么难过?为什么不可抑制地掉眼泪……肖筱依咬着被子,不断地问自己,她抚摸着手臂上那个只剩下一条小小的几乎不能看见的白色伤疤,心中好像缺了一块儿。
……
第二天,陈明很意外地没有等到肖筱依,他失算了。
回到北京已经是夜里一点多,很巧的是,陈亮在他脚落地的那一刻打电话给他:“哪儿呢?”
“刚回来。”
“快他妈来皇朝!老板喝高了,我怎么都架不动他!”
“草,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喝口水啊?老费呢?”
“不在北京……你快点!”
陈明一身风尘仆仆地驱车赶到皇朝,今天值班的经理看到他一脸铁青的颜色,都没敢主动上前打招呼,只是弯了弯腰就赶紧逃开了。
打开包厢的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发酵的味道,里头乌烟瘴气,简直不像是他的地方!一个女服务生跪在一边的地毯上,浑身发抖,仿佛在伺候皇上,战战兢兢。见到大老板,漂亮的脸上的写满了求救。另外两个服务生都站在离陈明比较近的地方,眼中也是惊恐的神色。
成绍扬懒懒地靠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杯酒,正准备往嘴里灌,见到陈明,顿了一下,接着喝。看来是喝了不少,双颊都有些红了。
陈亮赶紧站起来对哥哥说:“你看……”
“哟,你这嘴上是什么个情况?不是被哪个妞咬的吧?”陈明见他嘴角一处不太明显的小伤口,有些红肿,调侃着他的亲弟弟。
“开什么国际玩笑,谁他妈敢咬我?”这句话一出口,他有些心虚,脑海中的画面一闪而过,真有人咬过他,还是在他的床上……JOYCE那个该死的女人。
“刚想拖他回家,就这么直直来了一拳。妈的,还当着这么多人,以后让我面子往哪儿搁?!”陈亮接着解释,倒是不怎么疼,就是面子上过不去。
陈明拨开他,眼神示意三个女服务生出去,几个女孩儿几乎感激涕零,就差没有抱着老板亲一口。总归是自己的老板,还是珍惜员工生命的。
走到成绍扬面前,猫着腰在他身边,笑着说道:“老板,你身体还没有好,李医生说过了不能喝酒对吧?这身装备够新颖的啊,见过谁包着绷带出来玩的?。”
成绍扬锐利的眼神朝他扫去:“又不是不付钱,少废话。”
“兄弟几个,说钱伤感情了是不是?”陈明透过镜片,瞟了陈亮一眼,他马上会意,也绕了过来。
成绍扬清醒得很,懒得去管这两兄弟要玩什么花样,失败,他不是第一次经历;受伤,更不是第一次。他成绍扬这活的这三十几年中,大风大浪见了不少,当初清理兰帮的那群人的时候,他的实力没有这么强,也中过枪;去越南谈生意的时候,被炸弹的弹片刺穿过腹部……这些都不会是问题,包括博纳罗蒂家,迟早有一天,他会站在他们头上。
现在的成绍扬,是不想闲下来。他要努力把脑子填满,这样才不会在没事可做的时候,想起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他不能忍受治疗的时候,整天整天的独自一人呆在那个充满肖筱依气息的房间。
但是,又不愿意离开,如果没有那种思念中的味道,他连睡觉都不得安稳。
收到陈明手势的信号,陈亮趁着成绍扬一口酒下肚的那片刻失神,手刀重重砸在他后颈上。成绍扬应声一软,身子朝下滑去。
两人合力把这个一米八五的大个子搬进车子后座,陈明没有喝酒,充当驾驶员。陈亮坐在一旁胆战心惊地问道:“我靠……老板醒来以后会不会扒了咱俩的皮啊?”
“等他醒来再说。”陈明只想将这尊大佛赶紧送回去,让李医生看着他比较好。其实他也手软,但是必须强装镇定,总归来说,是为了老板好啊不是。
“要是老费在就好了,肯定不用我们动手,他最了解老大。”陈亮揉揉右手,明天,它应该还在自己身上吧……陈亮问道:“肖筱依那边情况怎样?”
“没情况。”
陈亮吸了口气,道:“不是吧?知道老板这样她都不来?太不够意思了!哥,你不行啊……”
白了他一眼,陈亮说:“你行你怎么不去?他们的事情,以后咱们都别管。”
“嘿嘿,我这不是要当老板的司机么……”
“废话少说。”陈亮尖锐的眼神透过镜片,狠狠地扎向身边这个狡诈的人。
将正在熟睡中的李医生弄起来给成绍扬看病,他眯着困倦的双眼,帮成绍扬做检查。
“又去喝酒了?”
“是。刚把他弄回来。”
李医生从药箱里拿出来一包小药丸,说道:“等他醒来,你们立刻让他吃下去。这样搞下去,八成要折寿了。”
说完,李医生拍拍屁股走了,开药是他的活,最近成绍扬折腾得够厉害的,剩下的事情,他坚决不做,不然折寿的名单中,还要加上自己的名字。
“他走了,怎么办?”陈亮站在门口,苦着脸问道。原本他还想趁着这时候逃跑的,若是他醒来了兴师问罪怎么办?
陈明说:“我们两个联手,有没有胜算?”
“没试过,不知道。”
“那就等着吧。”
成绍扬本来有些醉,这样昏过去后过了没多久就闻到熟悉的床的味道,倒是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陈明、陈亮两兄弟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困得趴下了。凌晨五点多钟的,陈明被电话铃声吵醒,陈亮很不满地咒骂了两句。只听陈明声音渐渐变得清亮,然后穿上外套往外走。
“你去哪儿?”陈亮嗖地醒了,哥哥不会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陈亮没有一丝疲惫的样子,微笑道:“救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