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是初九,离我被奉为牺牲的时间还有六天。
我不知是应该感谢还是憎恨这具身体,她健康得似乎可以无病无灾地再运转上八十年。无论我怎样折腾,都不曾有半分异常。
这七天里,祝枝水不曾踏入乔家半步,只叫个小厮捎过话来,说是外围的宣传已经做好,初十那天必定才子佳人济济。
我不忍扫晓月的兴,想着一定要把此次活动搞得圆满,这是我能为晓月做的唯一一件事。我还做了决定,这天一定向祝枝水问个明白,如果真的如我所想,这一切不过是一出闹剧,我便带着小进离开这里,永远地离开。我相信,小进这个落魄小仙,以他能在乔府神出鬼没的手段,当能保我全身而退。
清晨,天还没亮。袭人敲过门,轻轻走到枕边,轻轻唤我:“姑娘!姑娘!”
我翻了个身,看着她,发现她今天穿得很……花哨,嗯,应该是祝枝水的主意罢。那****曾说过要将袭人等人好好包装,后来一直未再提过,祝枝水便依着自己的意思给包装上了。
我看着她那白面红唇、一头珠翠不禁失笑,这是七天来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我挥挥手,说:“把你的姐妹们都喊进来!”听到门口悉悉索索的,定然不会只她一个。
一声令下,我面前便站定了九个皮影一样的姑娘,红脸蛋,绿小褂,大耳坠子吊脚裤……我趴在床上笑到岔气。
九个无辜的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忍不住同我一起笑起来。
我揉着肚皮问:“这……这是谁的主意?”
“是……是公子说,让我们收拾得与旁时不同些、惹眼些……我们几个便合计着这么弄了……”袭人的脸红扑扑的。
“唉!真难为你们了。先去把脸洗干净,换上寻常的衣服,然后来我这里集合!”我按摩着腮帮子,实在是笑得太疼了。
“等等!你们不必出房间。”我喊住她们,冲着门外喊:“笨姑!”
笨姑小心翼翼地绕过众人,向我请了安。
“你叫小厮多拎几桶温水过来,再多备几条干净毛巾。”笨姑似是对“毛巾”二字很是不解,袭人悄悄提醒:“就是脸巾子!”
“对了,你先去把史进喊来,再去打水。”我补充一句。
史进很快就过来,我附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他点点头飞快地跑开了。
洗过脸,脱下花花绿绿的裤褂,我只叫她们穿着内衫四处随意坐着。袭人感念我刚才没有叫她们就这样到乔府四处丢脸,非常配合地指挥这帮姑娘按我的吩咐去做。
是啊,天都不亮,要是乔府哪个仆从迷迷糊糊中一不小心撞上了这花花绿绿的一班人马,嗬嗬!
她们赶着天不亮来,怕的就是这个,冰雪聪明的我当然明白。可惜我想到的只是表层,一直到下午我才明白过味儿来,她们是被祝枝水派过来的,故意打扮成这样提醒我应该“包装”她们了!唉,纯洁女永远玩不过腹黑男啊!
经过一个上午的折腾,当史进抱着与身形极度不符的大包裹进屋时吓了一跳。只见屋里清一色穿着内衫的白面帅哥,而本大小姐我正坐在妆镜前面由同样梳着公子发髻的袭人给束发。
“美人……呃……姐姐……”史进结结巴巴,待看清袭人一干人的相貌,才长出了一口气。“姐姐,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一共十一套……”
“行了,没看姐姐们只穿着内衫嘛,东西放下,还不赶紧出去!”史进如蒙大赦,目不斜视地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我叫袭人打开包裹,将里面的物事一件件拿出来,几个小丫头看清以后脸都红扑扑的。
“切,害什么臊,赶紧穿上!”我从包裹最下面掏出一件特大号的公子衫自顾换装去了。
果然训练有素,十分钟不到,袭人、司棋、红玉、金钏、珍珠、鸳鸯、紫娟、秋纹、莺儿九个丫头像已换装完毕。
穿着素白公子衫的我满意地照了照镜子,然后挥挥手,让她们自己照镜子。
九个小丫头你挤我我挤你,在镜子前面笑成一团。我坐在床边,分享着她们十七八岁的快乐!曾几何时,我也这样快乐过,只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还是袭人懂事,待九人都照完后,叫她们重新毁成一排接受我检阅。
我从头走到尾,一一为她们整好衣冠。祝枝水有心,把祝府里我瞧着顺眼的丫头都叫来了。(不顺眼的例如笨姑之流,是得不到本大小姐的赐名的。)只可惜,晴雯没来。我不是可惜失掉一个向她套取秘密的机会,我可惜的是这丫头没机会参加这么有趣的活动,全是因我所累。
我问她们可识字,有五个丫头举了手表示略识一二,分别是:袭人、司棋、红玉、珍珠和秋纹。我将余下的四个丫头分给司棋红玉珍珠秋纹,然后叫袭人明日把晴雯也带来。如此二人一组,一人扮作公子,一人扮作跟班。
孩子们兴奋极了,推袭人叫她问我明白要如何行事。
“明日一早,你们便这样扮了,记住,须要薄薄地施上一层细粉,不可浓,也不可不施。将眉细细画了,略粗些,有些男人味便可,但千万不要太夸张。”我拿笔给袭人画了个样,吩咐她们明白便这样扮来。
“至于之后嘛,一会儿我会给你们五个每人几笺诗文,到时候你们看别人怎样做便怎样做。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偷偷来问我。”
我留下袭人,将余下八人打发回祝府。
掩上门,我坐在镜前,命袭人为我梳回女妆。一边装作无心地问:“袭人,你们公子为何几日都不来乔府?”
“公子近日公务缠身,今天回府时听于爷说好像五女山那边又出了匪患,因此公子每日都忙到夜深才回府,极是辛苦……”袭人对我的态度柔和多了。
“袭人,你喜欢你家公子吗?”我按住她的手。
着了男装的袭人脸上一红,垂下头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少女怀春有什么可羞臊的。”我善解人意地拍拍她的手。“只是,你们身份悬殊,你这份情付出地怕是会很艰难。”
袭人收敛羞色,慢慢地为我把长发理顺。
“袭人,我无意与你家公子如何,若有机会,我还会劝他有机会娶你做妾室,毕竟伺候他这么多年,总比外面找的人顺手。何况,你这样美,打扮起来比那些名门闺秀也不稍逊色。”攻心。
“姑娘……”袭人的淡定再也装不下去,将脸埋在我背上半晌没动。
如果我真的要走上逃亡路,即使不能吸收她做助力,至少不能让她成为我的绊脚石。
夜里,袭人被我打发回了祝府,理由是叫她带着众姑娘准备明日的事宜。
半夜,史进果然跳窗而来。
我执着他的小手向他细细说明明日的计划。
祝枝水,虽然,你不是我的谁,但我真的,真的不希望,那是真的。请让我,有机会相信一个人,并且因此而相信整个世界,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