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把消息传出来的是一群女奴,她们当时正在廊下打扫清洁,刚好目睹了米休被其他奴隶遮遮掩掩送医的全过程。
“奇怪。”其中一名女奴惊讶地说,“那孩子我见过,他不是被……卖到竞技场去了吗?”
“什么?你是说……他昨天没通过入营仪式?”另一名女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条信息,“那他为什么被活着带了回来?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时间已经将近黄昏,贩奴马车今天早上把人送走,天黑了又把人给带回来,除去耗费在路上的时间以外,可以说,米休活像是一名参加了竞技场一日游的观光游客。
任何一个长了脑子的人都能看出,这种可能根本不存在。
“我怎么知道?”认出米休的女奴不满女伴话语中的暗示,“我只不过昨天帮他包扎了一次而已,主人为什么把他弄回来,你得问那些负责侍寝的姐妹。”
原来,这名女奴和昨天帮米休敷药的是同一人。
对方调笑道:“小妮子,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疯了,竟然把主意打到主人身上!”
“你才想男人想疯了!”
两名女奴调笑着互相拿扫帚柄轻轻磕了对方几下,各自散开打扫其它区域去了,同时也把米休被神秘带回训练营的消息传了出去。
“那孩子浑身都是血,看上去挺可怜的。”
“什么?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那我可不知道……”
“对啊!很可能根本不是人血,而是猛兽的血!”
“他不但没被猛兽杀死,反过来赤手空拳的杀死了猛兽!”
“西斯管事都气疯了!一定是这么回事!”
“知道吗?其实这小子杀的不是猛兽,而是魔兽!”
“天呐!我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在仪式上,只有他敢主动出手攻击其他战士,还打伤了铁牛,结果遭到了报复,这才在仪式上被弄晕了……”
…………
流言蜚语简直就像雨后的蘑菇,在训练营中迅速滋长,最初只是几个不懂事的小女奴之间的闲聊八卦,最终竟然发展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训练营的一名战士放下手中的石锁:“喂!听说了吗?那个叫普罗斯的小子又被带回来了。”
对方挥舞木剑的动作一滞:“啥?你也听说了?”
“谁没听说?西斯管事花了一大笔钱,把他给赎了回来,听说这小子把竞技场的魔兽都给宰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那个消息过时了,什么魔兽?他杀的是一头亚龙!都怪这畜生吃食的时候根本没嚼,把他一口咽下了肚,结果被这小子从里边挖了个肠穿肚烂,从嘴里重新钻了出来。这么一搞,人家竞技场肯定不干啊,硬要咱们塔巴斯训练营赔钱,这不,西斯管事赔了一大笔钱把那小子给赎了回来,被主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谣言越传越邪,越传越怪,最后连诺莫斯教练都不得不用鞭子来维持秩序,强迫那帮传闲话的闭嘴。
在连续用鞭子惩罚了五六个受训奴隶和战士之后,传谣的事儿才总算暂时消停了下来。
然而,诺莫斯教练的高压手段终究还是白费了,当训练营的主人老塔巴斯派人把他叫走之后,几乎所有的奴隶都放下了手中的训练,热闹地猜测起米休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而诺莫斯根本没心情管这点小事儿,因为他正承受着自家主人的极端不满。
“看你干的好事!”脸上遍布老人斑的塔巴斯主人拄着拐杖,愤怒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你的工作是给我挑选战士,让他们在战斗中给我挣钱!不是让你送人出去闯祸,惹出麻烦来害我赔钱!”
灰青色皮肤的诺莫斯教练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地迎接塔巴斯的怒火。
他的谦恭态度终于令主人的心情平复了些:“说,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
“主人,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错。”诺莫斯答道,“如果您要责罚,责罚我一人即可,如果不是我一时失察,把普罗斯当活肉处理掉……”
“嘘嘘嘘……”老塔巴斯口中轻嘘几声,示意他安静下来,“你的失察肯定是跑不掉的,能把斯芬克斯戳瞎的孩子,你这辈子见过几个?要是换成了你,再带上我这儿的最强装备,去跟斯芬克斯打,能在它身上留下类似的伤吗?”
诺莫斯保持着沉默,他知道,光凭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办到主人的要求。
“这么一个好苗子,竟然被当成活肉卖掉……唉!只有众神才知道,以往咱们浪费掉了多少未来的斗技冠军!”
老塔巴斯越说越气,一把将手里的拐杖扔到了角落里:“那个见鬼的入营仪式,你给我好好想法改正,像这次的事情,不准再出现了!”
诺莫斯深鞠一躬:“遵命,主人。”
老塔巴斯大手一挥:“下去!”
诺莫斯再鞠一躬,倒退着离开了,在他心中,同样满溢着怒火。
如果不是那个铁牛随手乱扔木棒,导致这孩子踩中后被打晕,这场无妄之灾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这些废物太散漫了,必须受到严惩!
先从那个铁牛开始!
…………
米休趴在软和的病床上,背上一片清凉,舒服得令他只想放声大笑。
捣成绿泥的草药在他背部均匀地抹上了厚厚一层,鞭伤所带来的痛苦刹那间不翼而飞,淤血和肿胀也都得到了有效缓解。
“你真的用手指戳瞎了斯芬克斯?”一副生了好些痦子的脸已经摆在米休面前好久,不停地追问他相关细节。
米休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多嘴多舌,把他的“英勇冒险”告诉这位巫医。
“咱们别谈这件事了行吗?”米休试图把脸扭到一旁,“西斯管事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谈论,否则割舌头!”
巫医挪动几步,继续与米休面对面:“让他割,割完了你带着舌头来找我,我给你按原样接上,保证比之前更灵活!”
米休真是哭笑不得,您医术高明我已经用自己的后背验证过了,还需要拿舌头再证明一次吗?
见米休没有透露实情的意思,巫医改变了自己的策略:“这样,只要你告诉我更多细节,我可以送你一管特制伤药,这玩意儿是我用省下来的边角余料偷偷做的,效果跟抹在你背上的那些差不多,怎么样?日常训练的时候,难保没有磕磕碰碰,老塔巴斯这小气鬼才不会给你免费疗伤,要是手里没钱,受再重的伤你也得挺着!”
“真的假的?”米休震惊了,“老塔巴斯不是主人吗?他还管自家奴隶收钱?”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巫医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老塔巴斯既然允许你筹钱自赎,当然得给你一个花钱的机会,不然怎么样?一场打完之后赚了钱不购买装备,第二场直接用钱砸死对手吗?呵呵哈哈……”
巫医被自己的幽默感逗乐了。
米休原以为无名之神是他遇到过最狠的奸商,事实表明,他猜错了。
巫医补充了一句:“当然了,你要是能挤进训练营战士排名前十,你到我这儿疗伤一个子儿都不用,老塔巴斯给你全包!”
排名激励吗?不得不说,这老塔巴斯倒还挺有商业眼光的,只可惜他把智慧用错了地方,这么有想法你应该经商嘛!办什么训练营呢?
米休指着这根小竹管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这一管伤药大概能值多少钱?”
谁知这话引起了巫医的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可警告你,这药你可以偷偷用在自己身上,绝对不能拿出去卖钱!万一有人发现你手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管伤药,最终把我牵连出来怎么办?我给老塔巴斯做的每一份伤药都记了账,他才不管我是不是废物利用,只要发现了没上账的药,到最后肯定有人要倒霉,而这个人多半是我!你自己找死可以,千万别牵连到我身上!”
米休转了转眼珠,跟人家套起了近乎:“说了这么多,还没请教,您怎么个称呼啊?”
“我?你叫我巴农就好,在我跟老塔巴斯订立的雇佣契约到期之前,我就叫这个名字。”
米休套起了近乎:“巴农大叔,咱们能不能……”
对方轻而易举地识破了米休的打算:“只叫巴农,别加那个大叔,有话直说,别绕圈子。”
“……巴农,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你看,这里人这么少,万一以后什么时候受伤的人多了,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巴农摇了摇头:“那我倒是不担心,老塔巴斯会派人过来帮我。”
米休继续从鸡蛋里边挑骨头:“呃……可他们毕竟不专业,万一粗手笨脚的忙中出错,拿错了药或者接错了骨头……”
巴农警惕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米休无奈地揭开了谜底:“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教我两手,这样一来,如果什么时候需要人手了,我也可以帮你点忙什么的……”
巴农一针见血地点明了米休的意图:“依我看,你是打算从我这儿学到配置草药的法子吧?”
“这有什么不对?”米休理直气壮地说,“俗话说,艺多不压身,更何况,训练营就是个过了今天没明天的鬼地方!要是没两手绝活儿,谁知道我什么时候就又被当成活肉卖了?这次我运气好,才打伤了斯芬克斯活了下来,下次呢?我总不能靠虚无缥缈的好运气过一辈子吧?”
“其实,教你两手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巴农竟然在这个时候松了口,“毕竟这草药的配置法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其它训练营里的医师用的大多是它。但我要求你做一个保证,只要我还没离开塔巴斯训练营,你就不能擅自配置草药,更不能把配置好的草药拿去卖钱!”
米休想也不想,直接答应了下来:“我保证!以我死去母亲的名义保证!”
谁知道这具肉身的母亲是死是活?米休才不在乎呢!
“还有最后一个条件,把你战胜斯芬克斯的全过程告诉我。”
“成交!”两只右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在巴农看来,得知有机会成为自己助手的时候,米休的双眼因为喜悦而闪烁个不停。但他猜错了,只有当米休阴谋得逞的时候,他的双眼才会放射出异样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