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阑因见沈夫人治家,江家日常规矩、仆人、用度、器具皆是不俗。心想这几位小姐由沈夫人教养定必不凡,当下暗自观察。果然大小姐江雪渔花容冰姿,欺梅傲雪;三小姐江浸月沉稳平和,聪明全都内敛;四小姐江采蘋还带凄容,素装淡饰,沉静如水;五小姐江花红还小,天真可爱;又和高绿儿性格相近,很是和得来;倒是莫小姐莫枕霞常低眉长叹,独坐无言,没有意思。
韦阑在江家延医养病,四小姐江采蘋推荐了王大夫,说看得很好,还常常来看望她,两人处的很好。不幸的是后来,韦阑的病情渐好,江采蘋倒是身体经常小有不适,在王大夫给韦阑诊脉时,顺便也请了去。不过王大夫诊断因为都是丧母后心情不愉所致,非医药之能及,但又不好拒绝,常只是让徒弟小王大夫去看诊,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韦阑还卧床不起,丫鬟们怕她寂寞,就跟她说些外头的见闻。韦家下人住在江家也听说了江家前几日发生的事,韦阑的侍女赏梅一晚无事就和韦阑说起来,韦阑听到涉及鬼神私密等就打断说:“人家诚心待客,让我在人家家里养病,一切事宜都周到礼貌。你们却嚼人家主人家的舌根,还牵扯鬼怪给人家,无礼至极。”
侍女们见她动怒,赶紧表示只是听来的,不敢编排。画梅又岔开话题:“江家的小姐们的贴身侍女的名字和咱家四姑娘起名的方法很像呢。”
“怎么起的?”
“他家五个小姐的丫鬟分别叫金簪、银蓖、玉梳、翠钿、宝钗。”
“不一样的,他家这个翠钿是首饰的,四妹的起名用的翠钿是翠鸟羽毛做的花钿的翠钿。金簪、银蓖、翠钿、玉梳、宝钗,这倒像我过世的三嫂给丫鬟起名的法子。她的丫鬟就是叫金钗、玉簪、钿梳的。”
“说到樯三少奶奶,樯三少奶奶没了也好几年了。咱家樯三少爷也不续一个。”
“哪里有合适的啊?就这么拖下来,希望三哥这次能在京里遇到合适的吧。”
“说句奴婢不该说的话,他们江家的大小姐到和咱家没了的樯三少奶奶的有些像呢。”
“这还真是呢。不过他家的大小姐是在家守寡的,虽然听说只拜了堂就成寡妇了的,何况还是庶出的。”
“要是咱家三少爷看见了江家大小姐没准自己愿意了,也是可能的。江家虽然是商人家,可是听说不是一般的富,咱在路上不是听人家说么,江家一回来,扬州的首富就换人了。”
“别胡说了!人家江家的主母沈夫人是世家名门出身的,家教最好,小姐哪能见到外客呢。”
不说韦家读书的、养病的,也不听闲言碎语,自有法度。却说这江家这边,云扶棠虽然爱好古怪了点,运气特别了点,本质上还是很纯良的,具体表现在对扬州的十里烟花兴趣并不浓厚。这些日子只是跟着江雁尘查江家的流言的来源,他当时在扬州时就感觉好像这些传的太快,也太开。
好容易有些眉目,却又失了先机。原来查得报告吴妈的事的武大娘最爱传说这些,而且有些话从根上好像从她那儿出来的。
正想问她,就听报她被人发现在自己房里上吊而死。
这武大娘本名琉璃,是江老爷原配高夫人陪嫁过来的贴身侍女,后来被高夫人嫁给了府上得力的武管事,一直是高夫人的心腹之人。是以高夫人死后,江家搬迁,她留在旧宅。如今她丈夫多年前死了,也没有儿女,也不曾改嫁。但在江家是个有脸面的管家娘子,办事小心牢靠,素来没有什么大的短处恶习,底下人们也都尊重她。下人们都奇怪说武大娘虽然一个人,日子过的也算好,怎么就上了吊。
这时,扬州有个大案子,得力捕快都腾不出手。本来死的是个下人,不厚道的人家许是连案子都不报,报个死亡就自个埋了拉倒。上次二小姐房里银蓖的死,傅知府看重的花捕头亲自跑一趟,是给江家面子而已,也是因为对江家的事有些猎奇,——事实上衙门里的人有和江家下人熟悉乃至有亲戚的,听说了江家的怪事,都有些好奇的——赶上当时正好没事,就来了。
不过这次没有人手了,但是毕竟是江家,不好显得马虎,何况还有云小侯正住在江家呢。于是就派了一个名叫胡谦的捕头带人来。
这人查办人命案不在行,甚至不愿意近尸体。但是擅长人情事理,一直都是处理各种纠纷和办理盗窃、诈骗、债务之类的案子,如今善长人命案的捕快都跟着知府去高邮县了,就把胡谦派来了,知道他圆滑,不会得罪江家。
于是官差来了,验尸,确是上吊而死。
问起来,得知最近她经常出府,也不与人说去哪,她在扬州没有亲戚,又没家人,就一人住在府里头,这么些年也不大出门,所以近日的行为,好事的下人就有些奇怪,有刻薄的还说她外边有了相好。就定论是与外边相好争吵或被抛弃,乃至于上吊自杀。
胡谦琢磨要是这么结案,江家听了自然不高兴,一个管家娘子死了,要是说与人私通被弃自杀,传出去成何体统?主人家的面子不好看。还得细细查,要是真是如此,有奸夫、人证在,江家才不说什么,当然自己也要帮忙掩盖过去,不让江家面上过不去。
细查这武大娘和外头什么人来往。问话中无意听说,江家少爷也再查她和外头什么人来往。心里开始嘀咕,这武大娘不是干了什么偷窃主人财物的事吧。
仔细查访发现她最近些走家串户的三姑六婆关系紧密,频繁出江府也是和这些人来往。心里想莫非她真的偷了江家贵重东西,想找人销脏,这江家刚刚搬家,难保她不是趁着忙乱偷了什么,和人合谋销赃,却被骗所以上吊自杀。
要说这捉贼拿赃的活也是胡谦所擅长的,他本身负责的工作中很是了解这些个出入各家内宅的三姑六婆。知道她们的行为模式,也知道她们中那些不安分,那些好搬弄是非,甚至那些有可能做下不法勾当。
本来还担心想着千万不要是凶案,没想真是自杀,还是自己擅长的,心里不由踏实了。要说江家招待也客气,由管家陪同,餐时都安排有丰盛的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