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细想一下，立刻觉得其中很有点意思。林闻方研发人工智能顺理成章，他本来就是智策公司负责主脑系统研发的人，《人类》的主脑系统到底有多强大，人人都看得到，大家惊艳于主脑的恢弘与严密的同时，自然也对能够创造出这样的系统的团队有了更为浓厚的兴趣。智策公司参与到主脑系统研发和完善的每个人几乎都接到过猎头的电话，例外的大概也就是主导前期研发的林闻方和主导后期将主脑与游戏完美对接的，让林闻方十分感兴趣的那个程序员了。
能过创作出“主脑MARS”，意味着林闻方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知识、经验都已经到位了，以前只是因为他在其他方面的表现太过突出，大家才没往那方面去设想，可现在，林闻方终于祭出杀招，将大家一下子全都震慑住了。
是的，除了震慑，大概没有其他词汇能形容大家的感受。
一个人工智能的水平，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到底能够多拟人。从这个方面来说，其实主脑MARS不太合格，她虽然有着极其强大的判断力、综合计算能力，但能够根据条件进行各种自主判断，但至少外部表现，她冷漠到了极点，什么都讲客观和理性，只是偶尔会爆发出一点有点像是感性和道德的东西。在游戏里，拥有完美的女性容貌、声音、形体的MARS被玩家们爱并痛恨着，也就是因为这个。
但这次天耀信息抛出来的这三个虚拟偶像，在拟人度上高得可怕。一些对此感兴趣的人用各种话题试验，却有不少家伙自己聊着聊着将原来的事情都抛开了，真心实意地和这些包装过了的人工智能聊了起来。
风雷科技信息咨询公司的徐菁就是其中之一，公司受到客户委托，让他们出一份对三个虚拟偶像的智能水平的详细评估，她负责邢襄的评估。一开始，她还在试探着邢香，询问各种基本的问题，在整整一个小时的聊天里，她将一些问题问了几遍，这是测试人工智能的一致性的基本方法，没想到的是，邢襄虽然每次都给予了回答，但态度非常明显地有变化，一次比一次不耐烦，最后一次索性是将之前和她的对话复制粘帖了给她。要不是徐菁和邢襄聊的话题很对她的胃口，估计早把她拉黑了。
徐菁对邢襄非常人性化的这种设置和变化惊异不已，既然重复询问问题并不能测试出邢襄的智能水平底线，她就换了种方法，敞开了歪楼，不断东拉西扯地聊着各种有关没关的事情。能够在一家技术咨询企业做到徐菁的位置，她依靠的就是压制着自己的各种杂念，将理性完全发挥到极限，不把自己当女人。但是，当她东拉西扯着各种问题准备引导邢襄的时候，自己也不知不觉被邢襄影响着。
聊着聊着，邢襄忽然就拽了一个人一起加入到和徐菁的聊天中，让徐菁一惊。
开了小窗，徐菁问道：“咦，干嘛拉个人进来啊？”
“你不是在说想要个Clarence的包包吗？这家伙是在利峰集团做的，刚才跟我说用签名照换打折呢，一起忽悠，搞定他，大家一起换包嘛。”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徐菁一阵恍惚，也为邢襄的“自来熟”感到诧异。从理性角度分析，能够组织资源和人际关系，来获取利益，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人工智能能够做到的事情了。至少《人类》里的主脑MARS就做不到，MARS虽然擅长计算和大规模博弈，但具体的执行细节上还是有很多疏漏的，他们之前就出过对MARS的分析报告，这份报告，现在很是被一些玩家利用着用来寻找可以利用的要素。
可是，现在虚拟偶像背后的人工智能，居然到了能够自由组织资源和人际关系的地步了吗？要不是脑子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徐菁都几乎以为那就是一个快30岁，事业挺成功的女性在和自己聊天呢，培训与修养、家庭、情感、生活状态、饮食、旅行、恋物等等话题，每个话题邢襄都聊得很深入，不是泛泛地整理归纳资料，而是充满了实际细节。没有人能看出来那不是一个人，没有人。而现在，一个虚拟偶像，一段程序居然撺掇着自己一起买包包？徐菁的脑子一瞬间完全宕机了。
徐菁几乎是下意识地聊着，和邢襄一起套着那个加入聊天的家伙的话。话说，那个有些夸夸其谈的家伙还真是好骗……
经理站在徐菁身后，咳嗽了一声。徐菁连忙回过身，脸上有些发烧地说：“啊，经理。”
经理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别太沉迷了。现在被这个虚拟偶像系统忽悠住的人真多，我刚才和雨晴聊了会，被看破了中年闷骚男身份，被拉黑了。”
徐菁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摆出什么表情，她讪讪地说：“经理你居然被小姑娘诱惑得暴露本性？”她一下子意识到，经理恐怕在尝试沟通的过程里，陷得更深，完全忘记了进行测试的初衷。想到这个，她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们看到的，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事先了文本层面的完全拟人的人工智能……从一个科学家的角度来说，这太了不起了。”经理两眼放着光芒，转身离开了。徐菁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科学家？你就是个超级技术宅好不好？科学家个头！
结束了和邢襄愉快的聊天，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在聊天窗口里，邢襄连着发了几个吐泡泡打瞌睡的表情头像之后告辞去睡觉，徐菁却坐在电脑前怅然若失。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聊天聊那么愉快了吧。
有类似发现的不止风雷这一家，很快，哪怕是再普通的粉丝，也渐渐明白过来到底这三个虚拟偶像有多强大。不管哪个虚拟偶像，都会亲切地和那些“老朋友”们打招呼，有些甚至有了昵称和绰号，在线的各种活动层出不穷，气氛热烈。
和几个虚拟偶像聊着的粉丝们，或者是别有用心的人，不到一个月之后开始发现，自己好像被推荐买了些自己以前在犹豫要不要买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本身背景就和这三个虚拟偶像比较类似的，有些人几乎是全套照搬虚拟偶像的行头。这个发现让大家诧异不已，这难道会是一种新的广告模式？单人情感推送式营销——这是一个咨询师给出的命名，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以前可从来没有一家公司，一个系统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事情。
不过，虚拟偶像本身的发展也没停下来，就在大家观察着、质疑着、诧异着的这段时间里，三个虚拟偶像纷纷推出了第二、第三个单曲。相比于一开始亮相时候那几首单曲的惊艳，后来发布的单曲可能没有那么有冲击力，但目的性却明确得多。她们很积极向上地面对战争、面对挑战、钦慕那些战争中涌现出来的英雄……但她们同样期待和平，期待着那些英雄人物们能为她们，为所有人赢来的和平。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说教，而是不同人的不同情绪的凝结、交织、渲染……
第二批的单曲发布后一周，雨晴的《没有你的日子》，邢襄的《国度》同时登上流行金曲榜，在这个几乎完全由粉丝、支持者来决定的榜单上，能够始终保持不间断地和粉丝交流沟通的虚拟偶像，几乎是在聊天平台上振臂一呼，名次就嗖地窜上去了。只有阿芹的曲子《哥哥、叔叔、爸爸、伯伯》因为是童谣的缘故，虽然开始在许多小朋友口中传唱，但要登上榜单未免就有点不现实了。
天耀信息上下对虚拟偶像系统能取得如此成就欣喜若狂。三个虚拟偶像的幕后策划团队更是卯足了劲不断丰富系统后台数据库。虽然语言交流完全依靠平台的人工智能自动进行，但这些建构起来的角色是需要材料去丰富的。一开始设定的那些背景和生活细节被逐步拓展，丰富成三个角色从出生至今的全套经历，她们有家人、有朋友，有成功和失败的起伏。她们的家人和朋友中间，就有实际存在的人，有些是公司员工扮演，有些则是和相关的人员签署了合同……实际上，除了这三个角色的确不存在之外，她们真的不像是虚拟的了。这种写实感，越发增加了虚拟偶像的可信度，让粉丝们觉得能够分享到偶像的生活和情感世界……
天耀信息也在极短的时间里站在了文化娱乐传媒领域的尖端，他们的强大和别出机杼让整个娱乐传媒行业失语。的确，三个虚拟偶像的诞生肯定会抢走一部分注意力，让一些粉丝流失到天耀信息旗下。而且，现在看起来，到了天耀那边的粉丝，和偶像之间的联系恐怕会非常稳固，要完全拉回来恐怕有点困难。不过，好在偶像和粉丝之间的关系，并非非此即彼的独占，多数时候更是多对多的联系和聚集，天耀信息的崛起并不会让那些娱乐领域的公司抓狂。抓狂的，是那些搞技术的企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