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船上,三层把东观景雅房。
床上的女童还未苏醒,布置奢华的房内,郑天和站在阳台上,眉头紧蹙眺望远方,为女儿所患的奇怪病症而苦恼不已。
阳台上摆了一排漂亮的花,叶如竹,花如笼,花杆挺直,花色艳丽,大如十岁小儿的拳,散发着浓浓香气。
花很美,但香气不算太好闻,加上房内还点了气味浓烈的熏香,站在阳台上发了半个时辰呆的郑天和忽然觉得这房间里的香味好像有些憋闷人,呆久了气儿不太顺,尤其是在太阳晒过房间之后,那香味更甚。
郑天和想到了刘神医的话,也有些怀疑了,不禁喃喃:“莫非,真是中了百花毒?”
可又一想那没用老头在逃走时候那高兴的模样,郑天和就把那念头从脑中挥去了,那刘神医方才要是嘴里说的是真话,就不可能说锦瑜的病要用眼睛耳朵鼻子来当药。
但那一排花的确是从来没见过的,郑天和记得从前来时有舞伶说那是从天竺运来的花种所种出的,极其娇贵珍稀,当初采风船的主人得到了一小袋花种,却也只种出这么几盆来,全大唐有这种花的地方估计不会超过十个。而此花名字不得而知,船主人因为它媲美黄金的身价为它取了一个不算雅致的名字——金香玉。
郑天和蹲身,仔细端详起那金香玉花来,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或许事出就是在这船上的奇花异草上?
正研究着,廊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
“舅舅!锦瑜怎么了?!”
一听声音是自己的侄子刘玮,郑天和眼中泪光闪动,忙起身去开了门。
一开门见自己的小妾带来了自己侄子,郑天和将那他不怎么喜欢的小妾赶走后,关上门,一把将侄子抱住,着急的语无伦次:“侄儿!锦瑜她不醒啊!这可叫舅舅怎么活啊?!她娘临死前求我好好照顾她,现在却连生了什么病怎么病的都不知道!我怎么对得起锦瑜她娘啊!就连你娘也得骂我啊!”
刘玮性子低调不爱张扬,虽说身为县令的亲侄子,但从小并未生活在冀州,平日里没刻意说自己的身份也没隐藏,但大家都只知道他是外地来的,至今都没人知道他和县令是亲戚,也就造成他一直被人轻视排挤,今天还惨遭强行灌酒。刘玮家父也是做官的,可惜死得早,一直以来与娘亲相依为命,去年刘玮的娘也就是郑县令的妹妹过世,他便来投奔舅舅,而他舅舅的发妻与刘玮的娘是同年同月过世的,原本关系不算亲近的舅侄因为同病相怜而迅速变得感情极深无话不谈,而刘玮和锦瑜都是没了娘的,感受相同,刘玮最能安慰五岁的小妹妹,他们两兄妹关系也是一直形影不离,比亲兄妹还亲。
见舅舅真是吓坏也急坏了,刘玮赶忙安慰他:“放心舅舅,吉人自有天相,快带我看看锦瑜怎么样了!”
郑天和连忙将侄子带到床边,看到床上的锦瑜之后,刘玮着实吓了一跳。
锦瑜一向活泼健康,今天却忽然出了这种事,刘玮初听也是不信的,而如今一见,她的确昏睡着,怎么叫也叫不醒,却是没完没了的咳嗽,看来真是病的蹊跷!也难怪刘神医都没辙了!
而屋子里浓烈的香气对刘玮这个酒精中毒还没缓过劲儿来的人来说很刺激,特别难闻,浓到闻着就令刘玮头晕,他急忙小心翼翼抱起最疼爱的小妹妹,对舅舅怨道:“这什么房间呀?味道这么难闻!香气太重,空气不好,锦瑜身幼,受不得这种味道的!难怪会一直咳嗽!”
郑天和常来这采风船,鼻子早就习惯了船上的香气,没觉得那味道多难闻,加上他急懵了,也没人敢提醒他,一听侄子说,他才想到孩子和大人有差别,连忙叫人,吩咐人换一间通风好不点熏香的房间。
换好房间之后的确有些用,小锦瑜的咳嗽声小了些,咳的也没那么急了,但却是依旧昏睡不醒。
刘玮心疼地望着妹妹的脸,犹豫了好一会儿后,对舅舅道:“舅舅,侄儿今日诗会遭人强行灌酒,酒醉分外痛苦,却有一个自称是孙思邈弟子的十岁女孩极快地帮侄儿解了酒,而且她出口成章,作诗如呼吸般容易。侄儿惊奇,有心多观察了那女孩一会儿,之后她又替一个据说是因为花粉而哮喘病发的病患治好了病,而那病患就连刘神医都说治不好。兴许……她能有办法治好锦瑜的病。”
郑天和一听眼睛亮了:“那怎么没将她带来!”
刘玮摇头:“舅舅,那女孩虽说自称是孙思邈的弟子,但并未听说过孙真人收受过女弟子,想必是假的。但她的确有本事,却只怕那本事来路不正。而她家人胆子都非常小,给县令的女儿治病他们不肯担风险,若要请她来,只怕事先要立好君子协议才成。”
郑天和不解:“君子协议?”
“是。他们家人胆子小,舅舅必须答应他们,治好了有重赏,治不好也不论罪,且务必要有诚意。侄儿看出了那女孩最在乎的是什么,她希望有人能够承认自己的医术,却不知有何因由不肯说自己师承何处,若舅舅非要刨根问底,不信她一个十岁女娃有治病的能耐,那她肯定是不愿意治的。”
“这……舅舅肯定不会为难她,这世间奇才多出于少年,在京城十二三岁的神医舅舅也见过!但她……真的有那么厉害?若那么厉害,她为何到今天才展露身手?”
刘玮摇头苦笑:“这……侄儿不敢保证她多厉害,但她极自信熟稔,且对病患负责,只要能达到治好病的目的,就算得罪人她也不在乎,侄儿能保证——若她说能治,那应该就是能治,若她说不能治,强求也无用。”
郑天和皱眉搓着手,挣扎不已,最终还是决定试一试:
“那咱们就去请她过来!若她说能治,就给她治,若她不能治,也不强求她!不过依我看,寻常办法是请不来的,看来只能用些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