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廖银杏回采芝堂取了药,又去林玉竹那儿赚完跑腿费之后,再回到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一家四口晚饭吃了廖银杏那天上山采的一直没来得及吃的蘑菇,吃饱之后廖银杏依旧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等待着有没有患者登门。
等到宵禁,还是没人,廖银杏已经习以为常了,打了个哈欠后回去睡觉。
……
……
今天是五月十二。
采芝堂还是那么冷清,廖银杏每天的日子就在送药、教二哥医术、等病人中一天天度过着。
两天前县令家的人将郑锦瑜抱来复诊,见郑锦瑜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廖银杏开了几个调理的药膳方子给她,嘱咐下人们一直吃那几个方子,吃到好就行,之间就不必来复诊了。
郑锦瑜的病算是差不多处理好了,郑锦瑶那头却是一直没有动静,也不知是好是坏,鉴于那病情的特殊性,廖银杏也就没上赶着去追问,只等县令家的人来回馈。
除了县令家因为郑锦瑜而来过一次外,这几天来采芝堂的也就是孟奶娘和李木匠了,而那两个病患的方子都不需要更改,按方抓药也实在没什么乐趣。
廖银杏无聊的都快疯了,可见爹比自己淡定许多,还是雷打不动每天端坐在诊桌后,她也就没抱怨的资格了。
……
这天早上去给林玉竹送完药之后,廖银杏回到家里无聊摆弄着药材。
家里药材种类很是残缺,大都是最常见且最便宜的草药,动物类与金石类药材最缺,廖银杏本想弄些急救丸剂备用,可实在是缺药缺的厉害,研究了半天也没办法制出一味有大用的丸剂来,便干脆就此作罢。
只能继续呆在家里教二哥医术,可这么些天过去了,就是没看到一个病人登门,廖银杏开始担心起来,孟奶娘和李木匠的病也都快好了,若治好了那二人之后还是没病人的话,他们家会不会因为没入账而饿死啊?林玉竹那头的药钱爹又很固执的只收成本钱,这样下去可真够呛。
尤其是这都快月中了,郑县令那头也没提告示的事儿,而那房东张家肥婆却是整天眼冒绿光在采芝堂门口转悠,看爹一天愁眉苦脸的模样,想必那房租钱还差了一点,告示不出他们也没法儿卖人参,而且那人参是卖还是留下来自用也是个问题……
见爹在愁,廖银杏有心将林玉竹那得的零钱送出来,可将这些天从林玉竹那里赚来的跑腿钱数了数,自六号到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六文而已,似乎还补不上房租所差的空缺。
现在全家人就盼着郑县令的告示能早点张贴出来,那样就能把人参卖了解决房租问题了,顺便还能进些其它药材,再添置点东西,一家人都期待这个改善生活的时刻能够快些降临。
……
两日后,五月十四早晨,郑县令的告示总算是贴出来了,廖家四口一大早上就被街坊邻居喊去衙门口看。
告示写的很缜密,将廖银杏完美的从那次折腾中摘出去了,郑锦瑜的事也好好感谢了一番廖玉泉,又好生描述了一番刘神医与其“爱徒”廖玉泉相识相知的感人故事……告示的内容廖家人总体上是满意的,可对那药材的解释却令廖家人为难了。
想必是为了能让山参的存在更加合理,告示上写明那山参是县令赠给采芝堂济世救人用的,让廖家拿来治病,给病人用过之后收药钱可以,但不能拿出来卖。这样一来就能为采芝堂留些面子,免得让人说他们贪财。
这种处理方法也算合理,可却把廖家四口实实在在地难住了,他们还指着山参钱能缓解下药铺的窘困呢!如今县令这么解释,就只能将山参留在采芝堂里备用了,这下看来是没法指着那山参改善生活了。
所以即便周围有熟人道喜,廖父也笑的有些勉强。
告示出来了廖家四口也没多高兴,只是松了口气而已,看完了就回家了。
毕竟日子还得照常过,医馆也要照常开。
可是,本以为这下总算能有点名声,多些病人了,廖父和廖玉泉却是在采芝堂里又坐了一天,也没等到一个病人上门。
别说病人了,就连围观群众都没有几个。
廖银杏觉得诡异,按理说有县令帮着宣传,采芝堂就算不被踩破门槛,也应该有个十个八个的来凑热闹的吧?
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告示贴出去一整天,还真就是一个病人都没有。
廖空青第一个坐不住了,晚饭过后出去溜达了一圈儿,回来后气得不行,进门就怒道:“咱家冷冷清清,可刘神医百济堂的门都让凑热闹的病患给挤掉了一扇!”
廖父坐在诊桌后,苦笑着捋了捋胡子:“我也猜到了……让玉泉拜刘神医为师有利亦有弊,没人怀疑玉泉的医术倒是真的,可既然有师父在,人家还是神医,那干嘛还用徒弟给看病呢?哎……”
廖空青叹了口气:“也不止因为这个,更多的还是因为小妹患过天花,他们不敢来……”
廖父点点头:“成了,爹知道了,看来就算县令帮忙,咱家也要有一阵子没人看病了……张肥婆说今天晚上要来收租,玉泉和空青在家先应付着张家肥婆,爹这就出去想办法,银杏,你跟爹一起去。”
说罢,廖父起身,无奈地抖了抖满是补子的袖子,提起柜上放着的那两盒灵芝和虫草,一脸沧桑地走出采芝堂。
廖银杏连忙跟上:“爹你去药行卖药?”
廖父看了一眼廖银杏,一脸无奈地道:“不是,是去找你外公借钱。”
廖银杏吓了一跳:“外公他还活着?!”
廖父点头,领着廖银杏一路朝城南走:“你外公就住城南,在开兽医馆,专门给那些有钱人家的马、狗、鹰看病,能从他那借到点钱。”
廖银杏愕然,她只知道外公是教爹医术的师父,但家里三个男人从未说过他是死是活!而且也没说过原来他就住在这城里!
而且她爹居然是一个兽医教出来的?!这医术能好就怪了!
见廖银杏一脸愕然,廖父忙道:“他从前是人医,只是后来发觉医兽更赚钱才改行的,你可别误解了。”
廖银杏点了点头,皱眉道:“他老人家自己一个人住吗?那咱们怎么没跟他住在一起照顾他啊?”
一听廖银杏的疑惑,廖父苦笑:“老人家?哎……其实你外公比爹年纪还要小几岁,所以身子硬朗着呢,不用咱们照顾。再者说……他也不承认咱们是一家人。”
“……”
廖银杏沉默,一时无法接受消化外公比爹还年轻的事实。
……
跟着爹一路走到了城南一片居民区,越往北走,廖银杏越觉得前面的宅院和店铺都要比城北采芝堂那附近的气派的多,而且来往的行人也明显衣着华贵了太多,想到县令府就在城南,廖银杏便明白过来了——原来城南是有钱人呆的地方,城北相当于贫民窟啊!
可廖银杏却又不明白了:她外公会住在这种地方岂不是证明他很有钱?那采芝堂怎么还会那么落魄?!好歹廖家几个孩子也是他的孙子孙女,莫非他当真是一文钱都不肯接济么?
从廖银杏一路上丰富多变的表情上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廖父一边领着廖银杏拐进了条小巷,一边叹道:“当年你娘嫁给我的时候只有十七岁,你外公一直不怎么喜欢我,当初为了这门婚事这两家差不多闹翻天了,后来虽说好不容易同意了,关系也逐渐恢复了,可却因为你娘那件事……你外公怪爹没有拦住你娘,害她去送死,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意见我,每到年关来拜年的时候,都只有你们能进去,爹则会被他轰出来。爹没本事照顾不好你们,也不好意思来求你外公,这次因为手里有山参就大意忘了凑房钱了,可这一时也是实在想不到别人……”
一听这描述,廖银杏有些顾虑:“那我们冒然来借钱,岂不是更要被轰出去……”
廖父摇头:“廖玉泉好歹是他外孙,他现在的名字都被贴在衙门口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咱们来看看你外公不也是应该的么?至于钱,哎……就靠你了,爹肯定是讨要不到,你外公就喜欢你,这事儿连你那两个哥哥来了都不好使。”
说完,廖父停在了一座宅院门前,叹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廖银杏借着晚霞,打量起那宅院来。宅院不算特别大,不过装下二十个采芝堂是足够了,青砖院墙很旧但却还坚固,院墙里探出几棵杏树,树上的果子正青涩。正门上挂着刻有“五谷堂”三个大字的牌匾,牌匾有些旧,却不掩其精致雕工,匾周一圈流云雕得洒脱飘逸,颇有几分脱尘之气。
廖父鼓足勇气叩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只听院中响起了两声寂寞的狗叫。
过了没一会儿,便有脚步声传来,接着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缝。
门后头站着一个身着黑衣,须发乌黑,眼神锐利的老男人。
那老男人看了一眼门外的廖银杏和廖父后,面无表情地望着廖银杏点了点头,又看着廖父摇了摇头。
廖父叹了口气,将手中两只锦盒递给廖银杏,而后自觉向后退了两步。
廖银杏觉得迷惑不解,不明白这两个人也不开口只做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感到迷惑不已的时候,门后的黑衣老者一把将廖银杏拉进门内,而后狠狠地将大门关上了!
廖银杏傻眼了:“我爹还……”
那黑衣老者却冷冷哼了一声:“他不配进我马家的门。”
廖银杏打量了一番那老者,发觉她那两个哥哥的身形倒是与眼前的人有些相似:“你就是我外公……?”
廖银杏的外公却是一脸冰冷地讽刺道:“你认错了,其实我是你娘。”
被他一句话憋得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廖银杏默然杵在外公的面前,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外公倒是淡然,瞥了一眼廖银杏手中的锦盒后,也不开口,一把将那锦盒夺去,而后转身往屋里走,头也不回地丢给廖银杏一句——
“站在那里等着。”
“哦……好。”
廖银杏一脸茫然,这小老头看样子真的就是她外公了,可性子怎么如此古怪?她爹不是说外公最疼她了么?怎么也没见他多热情啊?
空荡荡的院子里几乎啥也没有,只有一只没被拴住的老黄狗正在晃悠,廖银杏怕被狗咬也不敢乱动,真就那么乖乖站在那里等了起来。
等了也就半盏茶的工夫,廖银杏的外公就回来了。
回来后手中的锦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钱袋子。
“你们那药材对我来说就值一两,爱卖不卖。”
廖银杏的外公说着,冷着一张脸将钱袋子丢给廖银杏。
廖银杏接过钱袋,惊道:“不,那是孝敬外公的礼物,爹说了,这钱算借的,我们会还……”
外公的态度却异常冰冷坚决:
“我马云河,不欠廖家的。”
虽说来的路上爹就说了两家关系差,但廖银杏也没想到关系居然差到这种程度,好歹是亲人,居然界限划得这么分明,真让廖银杏觉得心寒,也怪不得家里人一直都没提到过他这个外公。
心寒的同时,廖银杏也觉得这个小老头很可怜,自己年轻的闺女跟了一个比自己还大的男人,没落得锦衣玉食不说,最终还死在宫里了,留下几个外孙跟着爹过苦日子,想必他心里是最不好受的,而他二话不说就肯掏钱,一定也是打心里关心着他们,只是没表达出来罢了。
“银杏明白了,多谢外公。”
毕竟不是自己真正的外公,又才第一次见面,没什么感情,廖银杏生疏的道了谢之后,转身便出了院子。
@@@
@@@
删删改改一整天,本来码了快一万字,最后只剩下这四千了。
不管了,今天就这一章,我也分不出这章写的是好是坏了,已经崩溃了……TvT这挫败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