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我跟段南锦起了个大早,天色昏暗,天边云朵阴沉厚重,但还是阻挡不了我那雀跃的心情,就连路上遇到的熟人都笑道:“梨雪今儿个这么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
我咧嘴一笑,握住段南锦的手,“七月七,会情郎!”
段南锦反握住,经过这么多天跟我的相处也已经习惯了我的行为,脸上一派悠然。倒是那几个问话的姑娘脸上羞红,衣袖掩嘴笑骂:“梨雪真是好没个羞。”
我朝她们抛个媚眼,然后看向段南锦,道:“美人难得啊。”
段南锦也回过头,看着我含笑而道:“美人却实难得。”弄得我不觉面色微红,别扭别过头就看到旁人嬉笑道:“梨雪居然难得脸红了!”
我装作生气瞪了他们一眼,拉着段南锦快步走开,远远将他们都落在后头......
杨柳提,小桥流水。蜀国本就偏南,各方面不论人还是物都带着点温润的感觉,我和段南锦牵手漫步在清河畔,杨柳依依,虽然天色依旧有些阴沉,但却阻止不了周围人们的欢声笑语,像我跟段南锦这样手牵着手的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大多数都是少女的娇羞,抑或是少年的矜持,慢慢跟走在少女身后,少女偶或回头看上一眼,亲密点的并肩而行,偶或细声细语交谈几句。
路边小贩紧密的在不大的街道两旁排成一条,叫卖花样层出不穷,弄得我不时绷不住笑上几声,倒是段南锦一派泰然自若,君子风范尽显,弄得旁边经过的少女或少妇娇羞而望,秋波不断。但我不恼,我示威似的含笑望过去,果然看到原本娇羞的人眼神含瞪过来,弄得我心里虚荣心顿满,脸上笑容不断,段南锦依旧只有无奈叹气的份,外加为我理清额上弄散的发,我甜蜜而笑。
我跟段南锦牵手走上一座石板桥,桥边阿婆摆着摊子,摊子上面摆着几把油纸伞,收起的伞面只能看到零星几点油墨。阿婆叫住我们,“姑娘这天一看就知道要下雨了,买把伞吧。”
我抬头看天,似是应征阿婆说的话,几点雨滴砸下来,浇在我额头,眼前一黑,段南锦抬袖为我遮挡着,阿婆继续道:“公子下雨了,买把伞吧。”
我随手拿起摊上最上层的一把,撑开来,居然是一幅白梅图,用水墨简单勾画,正好称了这小桥烟雨的景,我望向段南锦,段南锦正在收着阿婆找回的钱,见我望过来,拿过我手上的伞,看了看,道:“这梅花倒是别致的很,梨雪可是喜欢?”
我含笑回到:“白梅清雅,自是喜欢。”然后与段南锦同撑一把油纸伞,漫步雨中。
细雨蒙蒙,润物细无声,烟笼清河畔,回首,只望君。这是我几世以来一直的奢望。南锦......你可明了?
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匆匆,但还是遮掩不了里面的那份欢愉。少女低眉含羞,男子为佳人撑伞而湿了半边衣袖,但却毫不在意,依旧将不大的油纸伞斜倾向少女那边。我转头看向段南锦,段南锦青色布裳的半边衣袖被浸染成墨色,斑斑点点氤氲开来,像油纸伞上的点点白梅。
我向段南锦身边靠拢,段南锦低头看我,将伞倾斜过来些,道:“可是被雨淋着了?去前面茶楼避避可好?”
我看着如烟雾似的细雨,远处人影如隔了层纱,只余一道道疾步匆匆的身影恍惚而过,没回答,只是挽着段南锦的手臂,小跑向茶楼。
茶楼大堂摆了好些桌椅,最前面摆了张长桌,上面放着一本翻页的黄皮书,一青年书生似乎讲到动情处,声音大得我们站在门口都能听到:“话说那北潘的‘铁骑公主’可真应了蛮夷子的称号,打起来居然比普通男子还要猛,挥着那九节长鞭,跨着那高头骏马,节节取胜,直拿下我们蜀国浮水边上几城,现在那边境各城可是人人自危,就怕那火爆的‘铁骑公主’一个心思转过来又攻破一座城......”
我转眼看向段南锦,面色沉寂,眼里幽深如水,一言不发地拉着我在最靠边的空位上坐下,小二立马殷勤的跑过来:“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一壶茶两盘点心。”
“好嘞——一壶茶两盘点心马上来——”
细雨纷纷,拍打在窗前,发出细小的‘噼啪’声。段南锦看着窗外,沉眸如水,显得一时安静非常,大堂里那说书的似乎上一段已经讲完,现在在将一段狐仙与书生的故事,不时讲到精彩处,人们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偶或是一阵霹雳拍啦的掌声,但这些热闹繁华却是显得我们这桌尤为安静,直到小二将点心茶水端上,段南锦才回过头,将一个小杯放在我面前,道:“这茶闻着就及香,似乎是以前没喝过的新品种,梨雪来尝尝。”
茶水倒出,一股露水清荷的香味扑鼻而来。我端起茶杯,细细放到鼻尖仔细闻了闻,然后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舌尖从咽喉而下,轻呵一口气,似乎嘴里满是那茶水的香味,于是笑道:“这茶真不错。”
段南锦也喝了一口,然后将一块方形小点心递给我,道:“尝尝。”
我伸手想接过,但段南锦摇摇头,笑望着我,于是我就着段南锦的手尝了一口,入口酥软,一股清凉,也有一股淡淡的荷香,感觉不错,于是将段南锦手上那剩下的一小半全数吞入腹中。然后学着段南锦的也捡起一块,递到段南锦嘴边,段南锦含笑全数吞下。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吃完点心喝完茶,外面的雨水也似乎小了许多,原本清冷下来的街道上陆陆续续人也多了起来,于是结账,就着小雨漫步,手挽手,看到一个小摊上摆满了各种彩绘面具,于是拉着段南锦去挑选,选来选去,最后我想到了狐妖鬼怪这一词,于是为段南锦选了一只雪狐面具,而为自己选的是昆仑山鬼的面具,那小贩见了提议道:“姑娘与公子生的真是天上神仙一样,我这还有金童玉女的,要不换成这个?”
我一看那所谓的金童玉女,马上就道:“不要了,我就要这个好了。”那小贩还想说什么,段南锦可能也觉得那金童玉女不好看,赶紧给了钱,拉着我就走,依稀还听到那小贩在后面嘀咕:“这金童玉女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就像见了鬼似的了呢?”
我跟段南锦互相笑笑,然后我从段南锦手里拿过那白狐面具为段南锦带上,细雨飘摇,段南锦额上的发湿了些,我用衣袖为他擦干,然后才将白狐面具口上,于是段南锦半边脸被白狐细长的眉眼遮住,只剩下巴跟嘴唇露在外面,手执一把绘有傲雪白梅的油纸伞,在这细雨蒙蒙的情境下,还真像那从山野而来的惑人白狐,引得旁人都偶尔看过来,我有点不满,打算将那白狐面具换成自己的昆仑山鬼的面具,但段南锦抢先一步将我那昆仑山鬼的面具为我扣上,道:“梨雪这么好看,你看别人都看呆了,得遮起来才行。”于是我嘟着的嘴瞬间笑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