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5368600000173

第173章 好伙计独享利权贤昆仲大闹意见(1)

如海往常起身最早。薛氏是有钱人家奶奶脾气,极早非十一二点钟不肯起来。这天如海睡在书房内,除薛氏和几个房中使唤的娘姨丫头之外,并无别人知道。薛氏既未起身,娘姨丫头的势力范围,又不能达到书房一面。书房原有一名小厮承值,他每晚睡得很早,隔夜也未知主人宿在楼下。早起不闻呼唤,就跑到街上买一碗豆腐浆吃了,坐在大门口晒太阳,还同马夫们说说笑话。如海的马车原有老规矩,每天八点钟,即须在公馆门口等候,来得迟了,设或如海早出门,他哪肯等你,自坐黄包车去了,这马夫一个月的工钱,也休想拿得到手。幸亏他有个限止,每日以八点钟为度,早则无妨,迟了罚俸。因此拖他马车的,不敢不格外郑重。八点以前,务必赶到。此时等到十点多钟,还不见老板出来,马夫很觉诧异。问那小厮道:“东家起来了没有?”

小厮笑道:“他在房间内和奶奶一被窝睡着,哪个好进去看他。”马夫道:“奶奶大约也快起身了。”小厮摇头说:“她极早还须隔一个钟头呢。”马夫微笑道:“东家同东家娘娘老夫妻了,还这般要好么?”小厮听说,不觉触动心事,暗想主人主母,老夫老妻,还如此恩爱,自己年纪青青,每夜孤眠独宿,好不凄凉。楼上的大丫头阿翠,自己很中意她,无奈阿翠时常搭架子,嫌自己面上有几点麻皮,说我雕花面孔,休想吃天鹅肉。不过我这颗心,一辈子舍不落她。但不知到那一年,方能够也和她要好要好呢?想到这里,便没心思再同马夫讲话,奔进去守在扶梯底下,想等阿翠下来,问她到底要我不要?可巧阿翠急匆匆提着一把铜壶下楼,小厮一跃上前,把阿翠惊得倒奔上去,说:“你这烂麻皮,做什么又来了?我要告诉奶奶的。”

小厮对她摇摇手说:“莫高声,你下来,我有句话问你!”阿翠当真走下两步,说:“你要说什么,有话早讲,有屁早放。”小厮道:“我问你当真要我不要我?”阿翠骂道:“放你娘的瘟屁,不三不四,你没摸摸自己面孔,不到屎坑板上照照镜子,讨我的便宜,快些滚开了,让我去泡水。奶奶已经起身,等着揩面呢。”小厮啧啧道:“阿唷阿唷,搭得好大架子,活像是个千金小姐呢,可惜也要泡茶泡水罢了。”阿翠怒道:“你说些什么?可是耳光发痒了。”小厮赔笑道:“对不起,我没说什么,请问你奶奶起来,少爷起身没有?”阿翠诧异道:“少爷昨夜不是睡在书房中么?”

小厮一听这句话,魂也吓落了。因他今天早上,一脚没到过书房内,打算挨到黄昏时候,进去打扫一遍。晚间主人回来,见干干净净,自然欢喜他勤俭。今听阿翠说少爷睡在书房内,这时候还不进去收拾,自己贪懒,岂不被他当面看破,这一顿骂还逃得了吗!因此他也不敢再同阿翠胡缠,急急奔往书房。推门进去见主人还睡着未醒。小厮放轻脚步,走到床旁边。这半铜床原不能挂蚊帐,他一眼看见如海身子朝里睡着,头却别向外面,一手握着个拳头,压在胸前被外,一手搭在铜栏杆上。小厮心想:“今天倒也奇怪,主人为何此时还未起来?不意眼睛看到如海面上,顿觉吃惊不少。只见他两眼张得和铜铃一般,嘴唇微开,牙关紧闭,面色青紫,异常可怕。小厮双目观看床上,一只手无意之间,触着铜栏杆,宛如被几十个针子向他皮肤内刺了一下一般,半条膊子,骤变麻木,慌忙缩手不迭。他原不知电流的作用,只当书房内出了鬼,惊得怪叫一声。朝外飞奔。先叫马夫进来观看。又奔到里面,想上楼唤奶奶下来。跑到扶梯底下,刚巧阿翠泡水回来,出其不意,两人撞个满怀。阿翠身弱力小,跌了个仰面朝天,开水泼了一地,烫得她喂喂乱嚷,大骂杀千刀不已。小厮也不管她骂不骂,飞步上楼。值闯进薛氏房内。他听了阿翠的话,以为奶奶业已起来,岂知薛氏还偎在被窝内,想待阿翠泡了水来,再为起身,听有人登登上楼,还道就是阿翠,骂道:“你这小丫头,跑路怎和抢投人身似的,把我头脑子也闹涨了。”

及至走近床前,方知是楼下使唤的那个小厮。薛氏吃了一惊,喝道:“该死,你走上来做什么?快些滚出去!”小厮被骂,倒退几步,叫声奶奶。薛氏怒道:“谁要你叫奶奶不奶奶,快替我滚出去!”小厮无奈,直退到房门口,颠声说:“奶奶,书房出了鬼,少爷这时候还没睡醒,铜床上都发了麻。”薛氏大惊,重复把他唤到面前,说:“你讲什么话?”小厮重把适才进书房情形说了一遍,薛氏大惊失色,她晓得如海决不致到这时候还不起身,一起出了什么变故,当自被窝中一跃而起,上拖鞋,披了外褂,单裤蓬头,也不怕冷,随着小厮一同下楼。阿翠还候在扶梯底下,想待小厮下来抓住他报仇。今见奶奶也一同下楼,就此不敢动手,随在他们后面。三个人同到书房。两名马夫,早已在内。还有几粗做娘姨,也闻信奔来观看。薛氏见如海这般形状,也不懂是甚道理。听小厮说铜床栏杆上发麻,吓得她避得老远,连指甲也不敢触一触。到底大马夫吃人家饭多了,略有见识,说发麻的一定是触电。薛氏听了触电二字,晓得这是了不得的危险,忙对小厮顿足说:“你还不将少爷拖起来呢。”

小厮奉着主命,兼之人多胆壮,惧怕之心,一时化为乌有。扑上床想把如海拖起,不意他的手刚和如海的手相接,陡叫一声阿哟,身子顿时麻倒,软瘫在床上,不能转动。众人见了,都不明其故。惟有大马夫心内明白,说:“不得了,这一定是电门还没关断,也触电了。”说时见一根电线,果还插在电匣内,慌忙寻一根竹竿,把线头挑开了,小厮方得站起,两手不住乱甩,说麻得很,麻得很。旁边阿翠暗喜,心想你适才推我一跌之仇,也算报了。大马夫先试一试铜床栏杆上没了电,方招呼小马夫把如海搭头搭脑抱起,由床上移到沙发上,觉他身子其软如绵,而且手足温暖,不像丧了命的模样。薛氏此时方敢走近他丈夫身旁,摸一摸他心口还跳,牙关虽闭,口中似有出气,以为大事无妨,心思不觉一定。岂知触电的人,就是这般死法。

当下薛氏亲打一个电话到药房中,教鸣乾请医生。鸣乾闻悉其情,一面着人通知黄医生速去,自己也马上赶到如海公馆内。薛氏此时已上楼穿好衣服,面也净过,平时整洁惯了,虽然蓬着头,也不肯草草对人,薄施粉黛下来,恰巧鸣乾也到,两人相遇,彼此微笑。鸣乾问东家怎的触电?薛氏皱眉道:“昨儿他不知忙了些什么事,连晚饭都未有工夫吃,唤他也不肯上去,后来就睡在这里书房内,我也不知他如何触的电,适才小厮到楼上报信,我方知道,不然我还当他出去了呢。”说时指点鸣乾看如海横在沙发上,身上仍盖一条野鸭绒大被。薛氏口中说:“你看他虽然如此,身上倒还热的呢。”说时伸手下去摸一摸如海的额角,不觉直跳起来,说道:“奇了。”

鸣乾忙问什么事?薛氏道:“适才好像他额角上还热些儿,现在怎的倒反冷了呢?”鸣乾听说,也把如海额角摸了一摸,觉他虽不冰冷,然而也不见得有多少热气。口中虽还能呼吸,不过只有出的,没有进的,看来也不像好兆,但不敢对薛氏说穿,只安慰她休得害怕,医生来了,自有法想的。不一会黄医生来了,手中提着个皮包,奔得上气不接下气。鸣乾问他难道没坐包车”医生说:“包车是坐的,就在那边马路转弯,同汽车碰了一碰,轮盘坏了,他们讲赔款,我没工夫等他,所以跑了来的。”

薛氏即请他快看少爷,可还有救?医生不敢怠慢,亲自掇一张凳,坐在沙发旁边。薛氏即在被缝中拉出如海一条手,给医生诊脉。鸣乾在旁。见如海手臂还软绵绵同常人相仿,心中也以为没甚大碍。岂知医生搭上脉,就说不好,他的脉早已停止了。众人闻听,都吃一惊。薛氏到底有夫妻情分,忍不住哭将起来。鸣乾教黄医生设法救济,医生摇头说:“触电不比得病死的,有病可以对症下药,触电犹如周身血液,活活给电火烧枯了,血尽而死,同雷打火烧没甚分别。莫说现在脉息已止,就使早来几点钟,脉息尚能跳动,咽喉内呼吸两管但能呼出,不能吸入,也就无法可施。眼看他脉息徐徐停止,热度渐渐减少,直到气绝为度。而且平常临死,必须回光反照,清醒一时,可以说几句遗言。惟有触电的却按部就班,到死没一句话,所以我看钱老板现在是一定没救的了。老板娘娘还是趁早预备后事为妙。”

薛氏听说,号啕大哭。一群娘姨丫头,也都哭了。鸣乾见众人皆哭,也只好陪着流泪,劝薛氏不必悲伤,生死大数,东家临终之时,不知可有什么遗言留下?薛氏哽咽道:“我昨夜唤他吃饭的时候,他还生龙活虎似的,谁也不知他夜间遭此横祸,而且他平常的脾气,无论什么事都不肯同家中人谈论,所以他在外一切进进出出的事情,家中一点儿没有头路,现在他倒撇手丢开了,留下这不了的局面,教我怎样收拾呢?”说罢又顿足大哭不已。鸣乾连声叹息,仍劝薛氏住哭道:“奶奶但请放心,现在事已至此,哭也无益,做伙计的受东家生前知遇之恩,粉身难报,目下既然东家遭此大变,只消有伙计一日在此,决不教奶奶担甚忧虑。药房各事,伙计都有头绪。保险公司一面,也有经手的人。且待丧事办了之后,再慢慢的料理一切账务便了。”薛氏闻言,颇为感动。鸣乾又道:“适才医生回头绝望了,我们还是着手预备呢?还是怎样?须请奶奶吩咐。”薛氏拭泪道:“那个何消说得,我是女流之辈,不甚懂事,一切还要拜劳杜家伯柏费心。”

鸣乾听薛氏改口尊他伯伯,暗想听人讲东家娘娘为人利害,果然名下无虚。幸亏如海到死不曾开口,不然倘已有甚风声被她听进耳朵,我要昧她良心,可就难了。你道如海尸骨未寒,鸣乾已打算昧甚良心?这句话作者未便饶舌,只恐看书的口快告诉了薛氏,惹他二人发生意见,如何再能演得出下文一段事迹,所以只好代守秘密,却要请看官们聪明人自己理会了。当下鸣乾先打电话到药房中,招呼了一位帐房,两个伙计,还有两名出店,出来帮同发丧,一面通知保险公司,说总理昨夜触电死了。众人正因如海这时候尚未上写字间,觉得有些奇怪,一听这个消息,都好似晴空中起了个霹雳一般,一时人心大乱。默士、文锦二人,亲自赶到新闸,直闯进如海丧命的这间书房内。薛氏不及回避,文锦见了如海的尸身,想起从前和他交朋友时的情分,止不住泪流满面,叹息道:“人生在世,实在是说不定的。他昨儿尚帮我的忙,今儿可怜死了。倘使这件事再迟几天发生,不知还有谁再肯帮我的忙呢?”说着翻起袍袖,来揩眼泪。薛氏也陪着哭了。鸣乾恐自己站在旁边,被文锦看见,惹他说甚闲话,即对薛氏说:“奶奶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须教道士先生排一排几时可以入殓?棺木若要上号的,也须往南市树行挑眩还有发丧用的钱,由奶奶自己开销呢?还是我回药房去拿?”

薛氏说:“自然你药房中付了总算。寿材请你替我买最上等的楠木。他生前处处爱考究,这是压末一桩了,我不能替他草率了事的。横竖今天来不及成殓,必须要明天办事,拜烦你多跑几家看看罢。”鸣乾连声诺诺,拍拍默士肩胛说:“你在这里帮着照顾照顾,我出去看寿器了。”默士点头答应。鸣乾出来,他并非只为着避开文锦一件事,还因燕贵等一班人口粮未发,不能教他们饿肚子的,所以只好托故出来了,先到药房中取几百元钞票,藏在身畔,又拿银行簿折了两张划条,一张一千两,一张六百两,签过盖上海记图章。猛转一个念头,拉长喉咙,唤一名学徒进来,问他这里近段,可有印名片的印字局?学徒说有的,过去望平街多得很。鸣乾问最快要印几天?学徒说快的一天已来得及。鸣乾道很好,即在袋中摸出一张自己的名片杜鸣乾三字,将鸣乾二字擦了,写一个海字,另注字鸣乾三个小字,上角药房经理,下角绍兴人,都没更动,教那学徒送去排印一百张名片,愈速愈妙,能当夜拿来更好,价钱不论。学徒走后,他自己也到宝善街客栈内寻见燕贵,把两张划条给他说:“一千一张两的,是赔你们众伙计行李衣服之款,少停你向银行中提了出来,分给他们就是,另外六面两,托你买两只大土,不够你晚间到我那里吸烟的时候再补给你。还有你的一千五百两,我本打算一并带来给你的,只恐被你一班伙计们见了,妒忌你多得银子,心中不受用,所以我先散他们的,你的也等晚间我当面交给你便了。”

同类推荐
热门推荐
  • 招魂问路

    招魂问路

    九岁那年,我差点被借尸还魂的鬼勾去性命,幸亏爷爷及时出手才留下性命,从此我便和爷爷学习玄学术法。爷爷奇怪的死因促使我来到沈城,在一个个光怪陆离的灵异事件后面,却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阴谋。吊死鬼,欠债鬼,色鬼,扒皮鬼……一个个事件背后却是有人在捣鬼。他的目的是什么?他要干什么?我不知道他在哪?但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他,干掉他。哪怕,他已魂归故里,哪怕,他已魂飞魄散。
  • 满眼星尘

    满眼星尘

    当你从眼里到心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个人就是你的星辰大海。有一种爱,叫做我可以一直在。
  • 混沌异世界魔王的新生活

    混沌异世界魔王的新生活

    来自乌里尤克大陆的异世界魔王不经意间来到了日本的摩克都市,过上了更加不平凡的生活,但是他的父亲西方魔王撒旦让他继承了撒旦称号和地狱,并和都市能力第三的桐崎美晴以及小恶魔菲利姆又发生了种种事件,过上了不平凡的生活
  • 作死的人生从网游到修真

    作死的人生从网游到修真

    一样的出身,一样的游戏,看他如何在作死的边缘徘徊!(*`へ?*)
  • 最美时光里的最美风景

    最美时光里的最美风景

    最美的时光遇见你,在慢慢人生中成就了最美风景。软软的弱气受顾思和清冽的腹黑攻左安一次不算美好却洋溢着温情的相遇成就了一段温馨宠溺的爱恋。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末世重生:进击的软妹

    末世重生:进击的软妹

    一场月食爆发了生化病毒,大学生杜郁怜在逃亡中与朋友失散,结果被人利用含恨而死,重生一次,这次的逃亡中,她不会再被利用,她发誓要在末世坚强地活着。
  • 逆流2006年

    逆流2006年

    江铭意外穿越到06年的一个夏天,那年他上高一,即将上高二。因为一首歌意外走红,因为一部电影被人,因为一个女人被推向舆论的高峰。每个人的人生都曾留有遗憾。江铭的遗憾是没有在这段的隐晦的恋爱中坚持下来。依旧是分别的那天。江铭在电台里直播唱了一首《男孩》。女人听到了,但还是走了。短暂的离别,只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 消灭日本

    消灭日本

    夺取钓鱼岛是我计划中的一步,消灭日本才是我的目的——吴名叶。
  • 我有一座镇妖狱

    我有一座镇妖狱

    “天劫体质,天赋过妖而天道不容,故难以吐纳灵力,修行缓慢!”听着自己是废物的真正理由,齐枫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修行缓慢的天劫体质,与废物何异?“欢迎来到镇妖狱空间!”直到有一天,齐枫耳边响起这句话,他的整个世界都变了。难以吐纳灵力?万灵髓液安排上,大口喝!源灵圣丹当糖豆,别噎着!契约妖兽太废?远古大妖血脉随便吞:梦貘兽,雷魔,古凰,金翅大鹏;进化不好没关系,多来几只契约妖兽:獬豸,灵龟,苍知,噬空火神。没办法感悟意志之力、天地奥义?意志之果多吃点,奥义灌体感受下……总之,自从成了镇妖狱的狱主,齐枫才感受到了做天才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