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过后，莉莉和小雨海悦她们不自觉地又疏远一层，骄傲敏感如她偏在最引以为豪的事情上跌了面子，自然有些过不去，她两人以前总觉得她有些小气，这段时间，自己经事多了，也多了几分了然，伤口还是悄悄舔的好，能藏起的就不必亮出来。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海悦越来越习惯了齐思源的存在，如戴了几个冬天的手套围巾一样，式样和颜色已不太所谓，重要的是暖和得一天都离不了。手机时时都揣在身上，对来短信的轻轻声响尤为敏感，她时常有些矫情，看到一片黄了的叶子，遇到一只可爱的小狗，或送走一个还算年轻的病人就忍不住地要发条短信感慨一下。他回得总是极快，有时候也挺有情趣，说可以把黄了的叶子做书签，有时候又武辣得很，问是不是想吃红烧狗肉。渐渐地，他也染上了这个习气，一些拉拉杂杂的短信时不时地飞来，不过是些“某处长夫人实在难得伺候。”“今天吃饭的发票上刮出了五块钱。”“刚才闻到有人在糖炒栗子，好香。”……就是这些没层次没诗意的东西成天维系着他们，一天天亲密起来。海悦看到有报道说司机路上发短信最容易分心出事，也检讨自己，但熬了两天终是忍不住，齐思源也说反正不管听没听到提示音，总隔不了多会儿就要去看手机，若老是没信息失望之下更容易分神，还是多多地发来才好。有时她也想，宋磊和张冉婷在一起，应该会谈谈理想、专业、文学、艺术之类的吧？可她自己的要求真越来越不高，只要是每一句傻话、废话都有人来回应而已。
齐家苏家在华城的亲戚都不少，隔三岔五地就有家庭聚会，一聚会就让齐思源把准媳妇带上，苏映红是极乐意的，每次都叫要一起来。她性子爱静，休息日又难得，哪里耐烦去和什么半生不熟的亲戚招呼应酬，在齐思源面前撒过娇耍过赖，总算是推掉了不少，但有一个地方她是不推脱的，就是齐思源的外婆家。
外公过得早，老太太也七十多岁了，早年教过书，现在仍然精神矍铄，满头银丝抿得一丝不乱，穿得虽然朴素，但条条缝缝都熨烫得齐整，看上去清爽利落。她带着保姆住在郊区，屋子老旧，但有一个不小的花园，架着葡萄藤，摆着青石桌，周围遍布花草，都是些常见品种，但伺弄得好，总是青翠繁茂，四时不断。海悦喜欢这个生机勃勃的院子，也喜欢这个爽直的外婆，比起热情过火的苏映红和齐建军，在她身上，更能看到实心实意的喜爱之情。
转眼已是年前，齐建军得了床厚实的羊毛被，派齐思源和海悦给老太太送去，两人拣了个周末，抱着被子，提了些蛋糕水果的过了来。
“外婆！”
“海悦来了，快进屋，外面冷吧？张妈，赶紧把热水壶灌一个来。”
“诶，谢谢张妈。”老式的铁皮水壶，灌着开水，包着布袋，捂在怀里，一身都乱透了。
“还是这老东西热乎吧，那些什么取暖器，电手炉，费得电表直转圈，其实光热一层皮，心窝子还凉着呢。”
“外婆，你也真偏心，怎么不给我也来一个？”齐思源放好被子，从里间走出来。
“你这皮糙肉厚的，知道什么冷，去，剥柚子去，你表姨拿的，说是什么新品种，水分多又不涩口，我这牙不行，怕冷，就等你们来吃呢。诶，张妈，今儿这个排骨不炖了，年轻人不喜欢，就红烧，味道放重些！”
“知道知道！”张妈笑容可掬，抱出两个光皮大柚子，又抹着手准备进厨房。
“我来帮你吧。”海悦还没站起，就被她一把按下“坐着坐着，好好陪老太太说说话，她天天看我这张脸都腻歪了。”
外婆极健谈，一坐下就说个不停，只不过说的都是些过去的老事，翻来覆去的，前几次刚说过的这次又当新鲜话讲，海悦都快背得了，她想听时就打起精神听几句，不想听就睁着眼睛走神，反正只要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走开，老人家就高兴得很。
张妈五十多岁，在家里帮忙已有十多年了，知根知底的，手脚也麻利，一个人在厨房里拾拾掇掇地就摆了一大桌子菜。海悦一边流口水一边摇头“张妈，你做得太丰盛了吧，怎么吃得完啊？”
“年轻人胃口好，敞开吃，现在的小姑娘，瘦得跟柴火棍似的还要喊减肥，不晓得中了什么邪。没有几两肉在身上，以后连小孩子也不好怀的，你们多多地吃，老太太看了才高兴。”
外婆果然高兴，直喊拿自家酿的梅子酒出来，红彤彤的澄明一片，看着就让人欢喜，塞子一开，香气满屋。海悦抿了一下，酸酸甜甜很是入口，也闻不出有多大酒味，不禁连喝几口，齐思源忙笑着夺过杯子“这酒后劲足，你悠着点，别当饮料了。”
一家人正热热闹闹地吃着，齐思源的手机响了，跑出去没接两分钟就回来，满脸的不自在。海悦一看，不用猜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冷哼一声别过头，齐思源涎着脸凑过来“就两个小时，最多不过三个小时，你在这里睡个午觉，我就回来了好不好？”
外婆垮下脸“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又要往外跑，就知道伙着些狐朋狗友胡闹！”
齐思源大叫冤枉“外婆，我再贪玩也不找这时候，是真有事情。”
海悦见外婆有些生气，忙陪着笑“外婆，他厂里有个什么主任，才考了本儿买了车，手上生得很，一个人不敢上路，这几天老是叫他去陪练。”
外婆面色缓下来“这些人也真是会折腾，当着官儿有专车有司机伺候着，还非得自己弄一辆，阻塞交通，浪费能源，还尽出车祸，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海悦噗哧一笑“外婆不怎么出门，思想倒不落伍，交通啊能源的都是些热门词。”
张妈也笑了“老太太成天看报纸，这地球上哪疙瘩的事儿她都知道。”
外婆推开齐思源“去吧去吧，你们就不耐烦陪我这老太婆，一个霍岷也是，成天不见人影儿。还好给我带了个海悦来，我就说女孩儿才贴心，偏你妈，你姨当年都死盼着生小子。”
齐思源傻笑着打躬作揖地出了门，海悦追上去“你这喝了酒呢，能开车吗？”
“没事，他也就是在外面找条人少的路练练手，不敢进城的，快进屋，外面冷。”想想又在她耳边吻了一下“乖，等会儿给你带烤鱿鱼回来。”
齐思源走后，外婆有点兴致缺缺，海悦没话找话地逗着她东拉西扯，不多会儿也就高兴了。一顿饭吃了老长时间，酒也喝了不少，外婆年纪大，海悦酒量浅，一时都有些坐不稳，张妈忙安排她们睡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