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等菩提花开?”乾儿慢慢上前,靠近蘅芜,至少此时看来,她没有任何危险。
“是。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千年零九个日夜,可它还是不曾开放。”蘅芜的视线始终朝着一个方向,脸上的表情木然,泛着守候千年的寂寥。
乾儿猛地停住脚步,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再一次确定她就是蘅芜,甚至锁骨上的一颗痣都清晰可见。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为何我已有了此叶,却无法追寻自己的世界?”蘅芜独自喃喃,手捧一片心型叶。
“都是因为他伤了菩提仙根的缘故吗?”蘅芜恍若无人,自言自语:“为何要阻碍我的姻缘,我不过是想做个平凡的女子而已,为何要被争夺?”
“谁?谁伤了这菩提仙根?”乾儿循循善诱地引导。
“青焰这个混蛋啊。”蘅芜低下头看了看乾儿:“你的身上怎么有鸿蒙的气息?”
“青焰是谁?”乾儿诱导着,一步步靠近。
“你是人类,不知也不奇怪。你身上明明有鸿蒙的护体神龙。说!你是谁?”蘅芜突然素手伸出,手掐密印。
火龙一声长啸,自乾儿体内钻出,仿佛识得蘅芜似地绕着她转圈。
“这是鸿蒙的?”乾儿素齿咬唇,心中暗惊。
“我身为鸿蒙的未婚妻,怎会不知?”蘅芜一步步走近乾儿,全身散发着冷意:“难道说,他竟撇下了我?”
“我不知你说的鸿蒙与我所识得的是否为一人。但据我所知,鸿蒙才刚刚诞生不足二十年,怎会已存活千年?”乾儿戒备地看着她一步步紧逼。
“二十年?”蘅芜突然以手抚额,杏眼圆睁,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仿佛正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明明是个已经故去之人,为何要苦苦守着并不属于自己的一切?”乾儿秀眉紧蹙。
“是了,他已经自毁仙根了。千年已逝,他已涅槃重生了吗?可是,我还是一缕天地间的孤魂。”蘅芜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地方,眸中映射出另一个幽怨的灵魂:“为何我守候了千年,这菩提还未开花?姻缘际会,何时能圆?”
“占据着别人的身体,菩提怎会开花呢?”冷冷的言语自蘅芜耳边响起,一击重击击于蘅芜脑后,顿时软软地靠于身后乾儿的肩膀上。一缕苍白的魂魄自乾儿体内浮游而出,凸显出的五官正是蘅芜模样,只是异常稀薄,仿佛随时都能随风而散。
“你,你便是千年前两位仙尊大战中死去的蘅芜仙子吗?”米桑惊慌失措地问:“那么,她又是谁?”目光投向昏迷之中的蘅芜。
乾儿低头看了看蘅芜低垂的眉目,沉默半晌,不发一言。
“哼,她不过是个赝品罢了,若不是觉得她的身体好用,我又何必将她自梼杌口中救回?”那魂魄轻蔑地撇了一眼蘅芜,米桑讶异地看了看那魂魄,又看了看昏迷的蘅芜,已然不知所措。
“你既是鸿蒙前世未婚妻子,为何会沦落至此?”乾儿诘问。
“若不是青焰从中阻隔,我又怎会于大婚婚宴上含恨而死?”白影突然变得癫狂躁动:“我要永远将其缠住,让他永远寻不回魂魄归本位!”白影倏忽钻入菩提树干中,千年相守,已彼此融合。菩提树疯狂地颤动起来,枝干猛涨,菩提叶纷纷扬扬被挥落于地。火龙于一旁上下浮游。
“蘅芜将嫁给鸿蒙了。”乾儿目含怜悯之色,看着发疯的怨灵。
“不——不可能!鸿蒙说过,他只娶我一人,怎会看不出她的底细?”怨灵疯狂舞动着枝干,向乾儿抽去。乾儿急忙将软倒的蘅芜扶起,交给米桑照顾,自己如灵燕一般辗转腾挪,闪避抽过来的枝干。
“这菩提树是你心念所结成的幻像,你守候千年,不过是守候了一场梦幻而已。”乾儿一边轻转身形,一边轻叱。
“他怎么可以娶她?我要杀了她!”怨灵发出了阵阵低吼,粗壮的枝干直直向米桑抽去,如同乱舞的蛇。米桑急步避退,却比不上枝干增长的速度,眼前一道身影突现。金光所至,枝干颓然落于地面,浓稠绿汁喷洒于乾儿身上。
“快带着她离开。”乾儿只觉被喷溅到的裸露皮肤处一阵搔痒难耐。
“你——”米桑迟疑了会,但看见乾儿已急速冲向菩提树,便御起红鼓速速离去。
“你憎恶青焰,情有可原,可也误了自己。如你愿入轮回,说不定能与鸿蒙再续前缘。”乾儿一边将鹤舞步运用到极致,一边劝诫着。
“你住口,你不过是想让我放行于你,好去开启青焰之棺。”怨灵停顿了一下,突然怒意更炽:“鸿蒙将神龙交付与你,难道此世他还是对青焰一事耿耿于怀,想让你开启封印,将他复活?”
乾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于激战中却又来不及思考,加上身上搔痒愈发剧烈,几次险险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已中了我之毒,终会伤口搔痒溃烂而死。你已没有机会去复活他。”怨灵突然安静下来,乾儿已不支倒地。
乾儿紧咬唇瓣,强忍住那剧烈的搔痒,手却不自觉地伸向患处想去挠一挠。
“恩,就这样,慢慢地杀死自己。”怨灵漠然地注视着已经轻微痉挛、瘫倒于地的乾儿。
不——不能听她的。乾儿伸向患处的右手突然转向,于右臂处轻点,顿时右臂软软垂落。
“这样又有何区别呢,你已无战力,只是活着等死罢了。还是让我给你个痛快吧!”怨灵发出鬼魅般的笑声,一根粗大的枝干向乾儿抽去,转瞬及至。
一道火光突至,枝干遇火即燃,瞬间化为飞灰。火龙浮游于乾儿身旁,虎视眈眈地与怨灵对峙。
“连你也如此袒护她?”怨灵突然癫狂起来:“鸿蒙曾经说过,护体神龙将来会赠予心爱之人。难道他今世已移情于你?”
“这神龙不是鸿蒙赠予的,原是魔君紫焱之物。”乾儿踉跄了一下,声音已颤抖,蚀骨的搔痒渐渐弥漫至全身。
“魔君紫焱?怎么会?怎么可能?你一定在骗我!”怨灵愣了一会,突然暴躁地伸出枝蔓将乾儿抽翻于地,一道血痕现于乾儿左肩,深可见骨。
“确是魔君紫焱之物。”乾儿咬着牙回答。
抽动的枝蔓蓦然停于半空,“他是否拥有紫色的火焰?”怨灵迟疑地问。
“是——”自齿缝间吐露出话语,蚀心的搔痒使得乾儿几乎要昏晕过去。
“哈哈哈——”怨灵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却又凄惨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居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怨灵化身之菩提树扑簌簌抖落枝叶,似在抽泣。微风拂过,摇落满满一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