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映夜空,月笼琉璃台。疏影横斜中朦胧纱影浮动,一个女子的窈窕身形立于琉璃台上,清冷的月光只衬得她那一身紫纱衣愈加神秘。紫衣女子举起手中的酒壶,凑着樱唇猛灌下去,清酒沿着嘴角溢出,流过嘴角的一颗玲珑痣。蓦然向琉璃台下抛下那酒壶,紫衣女子几乎于同时自离地六丈有余的琉璃台上跃了下去,身子如轻盈的飞燕。
微风拂过,樱花树迎风而动,簌簌响声渐歇。一抹清冽之光于翩飞的花瓣中起舞,“开——”声音已落,刀锋已起,一丝血光突绽。芳香或艳烈的到底是那满树樱花还是那花间的鲜血?“啪——”酒壶落地碎裂,溢出阵阵酒香,与那疾风中散落的樱花一同幻灭。
“我来了。”紫衣女子落地无声,仿佛飘落于地的樱花瓣。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那一树樱花,眸中却万种冷冽、千种风华。面带虔诚地默默走近,背靠着樱花树干坐于一地花瓣上,将刀靠于一旁,刀刃上一缕鲜红血迹蜿蜒流淌。
“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有你最爱的清酒。尚有一臂,能端一杯清酒无?”紫衣女子喃喃,声音宛若夜间精灵在吟唱的悲歌。
紫衣女子俯下身去,纷飞的樱花花瓣若玉屑般覆盖了她的眼睫发丝,如同娇美的樱花花仙。双臂微垂,拨开身下重重花瓣,她卷睫轻抬,清眸中闪烁着光芒,却突然于见到花丛中的某物时突然幻灭。
嘴角的痣因那抹飘渺的笑而浮动,已干的酒渍瞬间湿润,紫衣女子伸出双臂,如同抱住最爱的情人那般紧紧搂住怀中的那颗人头。那颗男子的头颅上眉目清朗,笑意深深,仿佛还演绎着生命的快乐,只是冰冷如昔。
“樱花开一节,世间一千夜;穿过一千夜,踏碎千年落叶。万种毁灭成就翩飞的蝴蝶,燃烧或熄灭都已随你被忘却。”紫衣女子的脸颊与那头颅紧紧相贴,眼泪流成一片:“就让我于你的肩头过一夜,我的癫狂胆怯早已纠缠成死结。平之,告诉樱落该怎么办?”
那头颅眉目如故,笑容宛然。樱落紧紧怀抱着平之的头颅猝然无力地卧倒于樱花冢边。
“年年樱花岁岁奉欢宴,岁岁泪流年年离恨歌。”泪痕已干,樱落低吟:“平之,你是否还怪我?”回应她的只有簌簌菡萏零落之声。
“你离去的时候,对我说——这是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樱落无意识地说着,仿佛平之能听见她的话语,对她微笑。
“所以,我要将你的快乐永远留住。”樱落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丝冷然:“所以,我才在你最快乐的时候杀了你!”
“平之,一切都是你的错,为什么你是个人类?”樱落将平之的头颅轻举,注视着那双含笑的眼:“为什么身为渺小的人类居然会让我——涴岛的大小姐动了念,遗了心?”
樱落狠狠地吻住头颅的嘴唇,两唇相合,没有温情,却只有暴虐,辗转反侧的只是那绝望的疯狂。两唇一分,一缕血丝自唇角留下,蜿蜒过嘴角的痣,红黑相间,艳丽动人。
腥红的舌探出碾过那缕血丝,樱落的眼神凄迷动人:“我们于樱花树下相识,你的微笑就像这樱花一样,圣洁纯净,纾解了我所有的烦闷与痛苦。医者医人,何人医医者?”
樱落的脸上突然出现惊恐之色,眸光晦暗不定:“每当我看见那些蠕动的肉体、残败的生命,我有多么痛苦。他们油尽灯枯,承受着无法言喻的病痛折磨,我还得违背着自己的心去一遍遍欺骗他们尝试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医治方式,明明会延续痛苦,不是吗?”
“你为何偏偏身为人呢?生老病死,轮回之间众生平等。可是你一旦堕入轮回,就会离开我对吗?”樱落突然横生怒意。
头颅静静地微笑着,一片樱花辗转落于其发丝上,樱落伸手取来,放于手心细细端详:“还记得吗?”
樱落取过斜靠着的刀,“噌”一声刀已出鞘。
“听刀锋清冽,吻誓言凄切。这把刀是你为我铸造,你发誓刀在人在,刀亡人亡,永远与它一起陪着我。”樱落将刀锋侧翻,用那清冷的刀面与面颊贴笼,口中喃喃:“此时,却只有它陪着我了。我用它杀了你,由它陪着我,这样,你就不用延续你那苟延残喘的生命,能够定格永恒的快乐了。”
樱落微笑着抬手,看着月亮清辉笼罩之下的樱花树,这樱花竟然是粉白双色,眼中只有小女孩般的天真:“平之,你说过,如果你葬于樱花树下,樱花也许会开出不同的颜色。这樱花开出了双色,白色如你一般纯净淡雅。”
樱落恋恋不舍地将平之的头颅放置于樱花冢中,眼神贪婪地与他的笑容上流连。
“平之,你不要害怕。只要我听从那个人的话,杀了阎婆取而代之,以后就可以实现我们想要的无限极乐世界。杀了他们减去他们的痛楚,他们就会得到永远的救赎。”樱落缓缓掬起粉白相间的樱花瓣,任由它们纷纷落于平之那满意笑容的脸上。
风华纱飞花,轻抚漆黑长发,樱落提起刀,轻挽衣袖,露出疤痕斑驳的左手。今年,又多了一条血红的新疤。心跳之上泪光之下,那似雪的白樱渐渐于目中淡去。
“平之,我一定会让她们为你偿命。”樱落绝然离去,冷淡风雅万种风华皆如画。
身后的琉璃台下,那一树孤寂的樱花迎风招展。未央世间一千夜,血雨腥风点燃爱的轨迹;幻想千柄刀锋,樱花簌簌泪如雨下;请转身吧,听我这一句话;放手吧,勿化身罗刹;若陡然一刹,记起我的话,千树万树樱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