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珂跟在莫贵妃身边,被一群莺姿燕影的宫女们簇拥在中心,后面还跟了一小队抬东西的太监,心里不免别扭。虽说以前的自己也不是没有试过被众星捧月,作为大富豪秦选农的长女,好歹也被称为“名媛”一个,就时常被媒体作为八卦的对象,直到出国以后,自己才算得了清净。
可现在,这些围在身边的女子,都一副恭顺谦卑的样子,仿佛戴着面具一般,不敢露出丝毫情绪似的。这些宫人,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全不似平常跟在贵妃身旁伺候的自由模样。
她们这种状态,让宛珂每每把眼光落到她们脸上,都有种不可名状的焦虑感,觉得还真不比应付那些狗仔队来得轻松自然。今天这场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说是有乐子,看似随意,却感觉严阵以待,难道待会儿会见到什么重要人物?比如皇帝、皇后一类的?
宛珂暗自琢磨着,一想至此,不禁叹气,看来今天也不是轻松的一天啊。到了皇宫两三日了,还无缘得睹御花园的风貌,如今虽然已经置身其中,不由只得发出一声感叹: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这园子不是一般的大,各处亭台楼阁,起起落落的,须用恢宏壮观来形容。和故宫的御花园完全不同,此处园子在气势上要宏伟得多;和江南水乡的景园也不同,这里并不止是处处讲求情调,而且各处的细节安排得很是精巧,回廊往复间都透着股极大气的雅致。
园中的花草更不必说,虽是初冬时节,园里依旧生机盎然,绿树繁花,馨香四起,沁人心肺。
不过,饶是这御花园有千般好,宛珂也止不住忐忑的心情,又何来赏景的兴致?何况,这园子给她的感觉,还有一份沉稳庄重,高贵是高贵了,可同时,不能不说这也是一种无形的压抑,只怕今日这乐子,再乐也乐不到哪去。
宛珂偷眼看向莫贵妃的脸,只觉她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不时的给自己说起这园子的变化和一些趣处,倒不觉她的情绪凝重,宛珂的心才算稍稍放宽了些,略微机械地回应着莫贵妃对自己的热情。才一会,她就感觉累了,只好运用起自己还算擅长的强颜欢笑的功夫来。
七拐八弯地在园子里绕了好一阵,才见前面蓦地出现一大块空地。
空地四周都被琉璃瓦顶的回廊包围着,廊下有古木支起的花架,藤曼蜿蜒缠绕地爬满了木柱木梁,人在廊下走时,只觉自己身处绿叶包围的长廊中,很富有浪漫的诗意。而远观时,又可见这些琉璃瓦顶和绿叶墙相映成趣,俨然是绿叶搭成的房屋般,极具相得益彰的和谐美感。
不过,此时说这是一块空地,已经太不贴切了,因为其上已经人头攒动,熙攘热闹。
空地上早就整齐地摆好了一排排的长桌椅,座上的清一色是女人,都三两成群或坐或立地交头接耳中,虽然她们的声音都不大,但是嘤嘤嗡嗡聚起的音量也颇为鼓噪。
这时,守在路口处的太监见贵妃一行人由远及近,急忙高声喧报“莫贵妃娘娘驾到——”他这一嗓子喊的极高,声音拖得长长,唱诵一般。而他这一嗓起,后面接二连三就响起回音似的高喊,原来都是守在一边的喧礼太监通报的喊声。
那些女人立时都正了身形,肃整面容,走出位置,在中间通道两旁站好,作好了迎接贵妃的准备。在一旁守候的礼仪女官,马上迎上前来,深施一礼,然后搀着莫贵妃的手,道:“贵妃娘娘,请上坐。”
于是,莫贵妃就在女官的搀扶下,很有仪态,很气派地从一堆女人面前高傲地走过。那些女人,在贵妃的面前,似乎只有折腰低头的份,谨慎得大气不敢喘似的。宛珂跟在后面,也狠狠地受了这样的礼遇,不免唏嘘感慨。
走到半途,突然间,有一个女人被后面的人一拱,竟扑通地跪倒在莫贵妃的跟前,挡住了贵妃前行的去路,把众人给吓了一大跳。她这一跪不要紧,她边上的一大片居然马上呼啦啦地跪倒一大片,个个口中都喃喃道“贵妃娘娘赐罪”、“娘娘请息怒”之类的话。
这个阵仗,莫贵妃像是见怪不怪了,她脸色未改,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道:“今日本是借着太子的光,请诸位姐妹一同庆贺的,本不该动罪罚之刑。可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莫非等下还要在新人面前丢了脸面吗?”她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严厉,很有震慑人的威仪。
“礼官。”莫贵妃淡淡地使了个眼色,跟在旁边的嬷嬷马上会意,厉声厉色地叫了一声。说着,一个年纪三十上下的白皙太监急忙上前回话说:“有”。
“这位触犯的是哪条规矩?”嬷嬷问
礼官不忍地瞥了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回话道:“是为‘不敬’一条。”
“那么,请公公您按例规处置便是。”嬷嬷按贵妃娘娘的授意道。
“是,奴才谨遵吩咐。”礼官不敢有任何异议,转身就招呼来几个小太监,吩咐道:“把这位娘娘搀下去,当众掌嘴二十。”说罢,又低头悄声对那跪在地上的女人说,“奴才只好对不住了。”
那女人也不敢有什么辩解,只是呜呜地哭了起来,扑到莫贵妃脚边,声音低低地求饶,娇滴滴的脸上梨花带雨。
她这副娇怯的模样,换了在皇帝面前,说不定就免罪了,可……那礼官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禁心里想道。
“唉,这位妹妹,不是我不可怜你,只是这宫里要没了规矩,就乱了。”莫贵妃幽幽地说。
“礼官,还等什么?还不带下去!”嬷嬷在旁喝斥。
几个小太监急忙上来,不容分说地把那女人拖到一边掌嘴去了。立时掌嘴的劈啪声和呼痛的哭喊声大作,听得人心头翻搅。
幸好也只是二十下,不过掌嘴完后,那女人已经昏死过去了,娇嫩的脸蛋肿得惨不忍睹,那几个太监见女人已经不省人事,就这么半拖半架就把人给拉了下去。
秦宛珂完全被这一幕震惊了,好一阵回不过神来。这……这至于如此吗?是她太低估了这里的律法条框了,没想到只不过是惊了贵妃的架,就要这么不留情面地掌嘴示众。要是和上位者顶撞一番,岂不是……她完全不敢再把岂不是后面的内容想下去。
宛珂暗自分析,刚才自己并没有从贵妃的眼里看到愠怒,想必她这么做,也不过是杀鸡儆猴,在众嫔妃面前立威而已。
看来莫贵妃在宫中的地位,绝不是简单的,看她这等排场就可见一斑,说不定这宫里的生杀大权,她也能握于股掌之中。幸亏秦绾绣本来就是莫贵妃心尖上的干女儿,如若不是,自己现在也不知是处在怎样凶险的境地。
就是不知这位贵妃娘娘对我的容忍的程度有多深,底线在哪?这下真的要打起万分精神来,要是有什么闪失,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宛珂心里这么揣摩着,更添了些不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