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怎么样?”宋玉心一边摆弄从不离身鞭子一边问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呼噜呼噜吃面条的声音算是赞美的回答,她自然明了,笑道:“你是不是猜到我会给你开小灶,所以才不和大家一起吃的?”
卫世远咽下一大口面,囫囵回答,“你看我,怎么能和他们一块吃饭?太有辱斯文了。”
“德行,”宋玉心就是看不惯他穷酸的做派,“瞧不出我是让你做样子吗?锄地能起满手泡,你还真是娇贵。”
卫世远为自己叫屈,“正因为我知道这点,所以才得拼命去做,你看,于叔他们不是对我另眼相看了吗?”
“行行行,快吃面,要糊了。”吃面条还注意仪态,穷讲究。
放下勺子,卫世远说出今天一直留在心里的疑问:“那女子有何特别之处?为何一定要留下她?她背后莫非有隐情?”
重点来了,林伊屏息凝神竖起耳朵,不敢遗漏一丝重要信息,她始终怀疑宋玉心突然转性决定留下自己的举动有猫腻。借此良机正好一探究竟,做个不光彩的隐私窃听者。
“你说的不错,我留下她自然有我的原因,其实,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不是我要留下她,是有人要我——”
卫世远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是他?”他紧张的声调都变了,“他要你这样做的是不是?”估计和过往一样,无所事事的召唤,闲聊家常都算不得,却换得她扔下整个山寨风尘仆仆赶去,他不羡慕,是愤怒。
宋玉心不回答。
“你这次下山也是去见他。怎么他终于指派给了件活计给你?”卫世远压抑不住,开口一改往常的平和带上浓浓的嘲讽。
“对。我去见他,然后揽了个活,那又怎样?”宋玉心一摔鞭子,‘腾’地立起身子,“这是我的事,我乐意听他的吩咐!就像我救你你帮我,我对他也一样!”
“你根本不清楚他当年对我的恩情有多深,别说替他跑跑腿,就是他要我这条命,我立马动手没二话!”见恩人被泼脏水,宋玉心怒火中烧,“我不容许任何人侮辱他,谁也不行!再敢乱说,小心我的鞭子不留情面!”
卫世远瑟缩了下,想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外响起武达的大嗓门,“你做啥?”
两人一愣,对视半秒,赶忙拉开房门去看谁站在外面偷听。
林伊心里咒骂不止,下意识的动作却未曾停顿,直起腰,对着两人摆手,大方地打招呼,“嗨。”毕竟脸皮厚度还没修炼到家,笑容略带几分窘迫。
三人杵在原地,一时间都有些被撞破私密的尴尬。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宋玉心应变能力稍强,笑眯眯地说:“正要去请林姑娘,你便自己来了,我借着这机会把事儿说清楚了,省的彼此误会。”
“别管武达是怎么阴差阳错的把你掳上了山,咱们也算是误打误撞的碰对了人,就请你在我这寨子里多住上几日。我保证等寻你那人一到,我立马恭送二位下山。”
“我只关心是谁吩咐你留下我的?他究竟是谁?”你背后的高人他是黑是白啊?我就信你留下来安心睡大觉?你现在是好说好商量的要护我周全,万一幕后的boss要取我小命,我怀疑第一个操起凶器的人就是你哦。
宋玉心笑容不减,“他的名字我不方便透露,等他来了,你可以亲自去问,不过我觉得你没有这个必要,毕竟你们相交已久了嘛。”说完,还冲林伊眨了眨眼睛,分明是在笑话她想的太多。
认识很久的,还能救下这位土匪头子,凭借人格魅力让人死心塌地的拜倒在他脚下,她穿越而来这几天就认识一个家伙符合这样的描述嘛,林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还好吧?”林伊有些担心沈雍的安危。
“受了些轻伤,”宋玉心赶忙接上,“已经没什么大碍,不过还要养上几日,他要你留在此地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林伊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没事就好,你要他不要急,慢慢养伤,我留在这里等他就是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反正她也冲不出去。
宋玉心很满意她的回答,回赠一礼,“我怕林姑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就派个人照顾你,听你使唤。”视线放远,定格在某人身上,“武达,这几日,你先把手上的活儿放放,好好陪林姑娘在我们寨子里熟悉一下,言听计从!”最后四个字说的是既清晰又响亮。
言听计从啊,林伊品味着四个字的内涵,然后转头去看武达,像要把他看穿似的眼神让武达心里开始打鼓,终于收回目光的林伊慢慢绽开微笑:“我准备好了,希望武二爷也准备好了。”
武达头上响惊雷,差点没跳起来喊‘救命’,因为这种笑容他太熟悉了,每次大小姐露出这种美丽又可怕的笑,他都有一堆吃不了兜着走的惩罚,估计这次也是在劫难逃。
***
日正当午,武达一屁股坐到泥地上,像一滩烂泥似的装死。明明在露天里暴晒,身下是石子沙粒,他的表情却在告诉围观者他很幸福,能躺在这样的地方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
烟袋哥,不是,于叔踢踢他,“武达,怎么跑这大太阳地里晒着?找个林荫下面歇着多好。”
“于叔,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在这儿。”武达听见身边有动静,连忙想爬起来跑掉,一闻味道才安下心来,“这挺好,我就挨这儿晒会。”
“闹啥这是?”于叔掏出烟袋蓄满一锅,摸摸腰间,发现没拿火石,“这记性,火石放哪儿了,又抽不成了。”
武达闭着眼掏出一个布口袋,摸索了一下,递过去,“给。”
“呦?”于叔惊奇,“你小子怎么还带上这个了,难不成也开始学抽旱烟了?”他不接火石转而去拿布袋,边翻边奇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半块饼子,几片树叶,碎瓷片,小勺子,米粮还有作料……
武达先观察了下周围的动静,接着开始倒苦水。简短版就是大小姐让他照顾的人看着挺文静的,实际上是个不知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疯丫头,全寨子里上蹿下跳,瞅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好玩,偏偏又是三分钟热度,答应帮大娘和面,弄到一半撇下面盆说是要研究餐具,打坏了两个盘子又跑去跟李叔钓鱼,晒了半刻,说是要去林子里转转,又应承下砍柴的活。现在估计是在寨子西北角的马厩里看喂马呢。
于叔理不清:“这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啊。”
武达一脸悲愤,“问题是她把活包了,我得替她干完交差!”他伸出手好像想抓住什么东西捏扁揉圆来出出气,结果虚张的手掌痛苦的抽搐了片刻又缩了回去,他的主人还在叨叨自己的苦痛经历,“于叔,我头回觉得自己是寨子里最忙活的人,去的地儿,没一个人不找我干活。”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一个苍老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吼着:“武达,你个懒皮子,躲哪儿去了,快来给我拌料!”
于叔一怔,敲敲烟锅起身便走。武达哪见过他表情这么严肃,马上追问:“于叔,你这么急做啥啊?”
“你于婶说趁今天天气好,打算纺几尺布给我做身衣裳。”
武达恍惚,这哪儿跟哪儿?然后他突然想到于叔于婶就住在马厩附近,不禁流下男儿热泪。叔,你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