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间有消息灵通者城夜留宫起兵造反。百姓顿时一片哗然。自十五年前岚妃香消玉殒之事起。夜留宫与皇族之间的关系便愈发显得微妙起来,当时便有人疑心夜留宫将反,然而这事却一连十数载不被两宫提及。夜留宫祝仍旧每年一度入宫象征性的述职,然而任谁都看得出来文帝有意打压夜留宫的实力,夜留宫方面自然需要谨慎行事。但又目击者称当日夜留宫少主夜绥远率数千人杀入皇宫,那些士卒一看便知受过正规训练,究竟夜留宫是如何私训军队而不被朝廷察觉的,众人不得而知。
只是如此一来,尘封多年的往事便又被人翻了出来。开业不到两个月的怀玉阁骗以一曲《夜留宫赋》拔得了头筹。
日暮雨纷纷,翠微掩重门。柔情绰态,妹颜一展一倾城。一往情深,离家背训入皇城。
拂面风轻冷,拾级迎家人。风流蕴藉,**弥望满园春情有独钟,芟余芳羡煞旁人。
夜夜辗转,愧怍心系家人。怏怏仰首,投缳偿还旧思。熟言最是无情天家人。青冢孤坟,君王弃玺执守任平生。
琴瑟铮铮,余今抚弦,喟叹追忆前尘。曲终人散,留芳芳魂难觅痕,更阑人静,夜留留夜不留人。
据传写此赋者为宫中之人,谱曲奏乐哥者为怀玉阁新晋的花魁,原为江南燕子楼的头牌柳如烟,又有那娇娆冶丽的曼红配以柔媚醉人的舞蹈,两大花魁轻歌曼舞珠联璧合。将这段凄迷的佳话演绎得丝丝入扣,据可谓是无话倾国。《夜留宫赋》一时洛阳纸贵,怀玉阁上门求曲赋者络绎不绝,怀玉阁更是如此声名大噪。
钟灵夜留宫,司药沉香苑.
榻上之人阖目沉睡,长睫垂敛顺伏于眼脸之上,薄如蝉翼。紧抿的薄唇与面色皆是一片苍白,绝美的俊彦带着一股绝离尘的静谧,却又被颐边的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生生撕裂了这种令人屏息的安宁。此时耶尔淇不拟真人,而如神邸。
青筠支颐坐在榻边的小案上,痴痴地望着床上之一。那日皇后想要对其痛下杀手,事发后左乐驹向上请命,将青筠送回夜留宫而琴妃则留于了宫中,青筠暗中将小皇孙送去了琴妃的娘家姚府,又执意要将之桃一起带往夜留宫。她尚在疑惑夜绥何时变得如此通融,竟难得地顺从了她的意愿。然而当她见到了重伤昏睡于沉香苑的叶尔祺,方才明白了一切。
当日司殛墨岑回宫为主复仇,尽管也绥远已经布置好一切,然而司殛的实力却仍旧令人震惊。夜留宫近百名侍卫,哥哥都是甄选出来的精兵强将,身手不凡。却鲜有人受得住他十招。墨影与叶尔祺同时出手方才略占了上风,加上先前设下的重重机关,墨岑终于渐显不支,墨影却因为对方是自己的义父而下手留有余地。而墨岑毕竟是冷血嗜杀的司殛,下手时丝毫不顾及旧情,见墨影手下留情显示出一出破绽,便乘机倾尽全力向其奋力拍出一掌。魔岑避闪不及却是叶尔祺上前出手生生受了司殛的奋力一掌。当即吐出一口鲜血。但仍强支着身子,与墨影两面夹击已是强弩之末深受重伤的墨岑,终于将其擒杀。却在墨岑倒下后地下一瞬也倒了下去。
怀亦端着汤药走进屋里,见青筠这幅样子不禁有些难过。幸而她不曾目睹当日叶尔祺身负重伤的情状,只是夜留宫司殛武艺堪称天下第一,寻常人受其三成掌力便会筋脉俱断必死无疑,而叶尔祺接下的却是墨岑拼上十成功力的竭力一击,饶是内功修为深厚如他,也是元气大伤昏迷不醒。他倾尽毕生所学施展医术,也只能替他暂时续命而无法令叶尔祺清醒过来,此时面对青筠脸上挥之不去的哀恸,心中更是自怨自艾。
“我来吧。”青筠起身向坏亦面前扯出一丝笑容。接过他手中的药碗走至床边,坏亦则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叶尔祺的上半身。
一次......两次......叶尔祺始终无法自行吞咽汤药,青筠索性让怀亦将叶尔祺放平,亲自用口含住汤药渡入他的口中,直至帮他喝下整碗汤药。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青筠将药碗递还给怀亦,目光,却仍旧流连于叶尔祺沉静的睡颜上。
“少则数日,多则......”怀亦犹豫了一会答道,“多则数月”。
青筠并不理会那话中的深意,点了点头带着之桃走出了房间。门外是一片醉人的姹紫嫣红,百植之盛不逊于春夏,然而这些看拟艳丽无比的花药,或能再片刻之间窒人于死地,或能在须臾之间令人以后生。这其中会有能令叶尔祺清醒的花草吗?司药尚不能肯定,她却坚信必定会有。
墨影向来不喜爱芳草鲜花,何况其中半数都为毒植,因此长知识持剑站于苑外,余光瞥见青筠主仆二人从中走了出来,便有意无意对着一旁说了句“主上今晚回夜留宫。”
青筠闻言勾起一抹冷笑,他让旁人去出生入死赴汤蹈火,自己却心安理得地成了主上。
他明里是听从左乐驹的建议将自己转至夜留宫以保自己安全。实际上应当是防止自己与淇奥之人有所联络吧?只是琴妃尚在宫中,这是他最为放心不下的,不过那妍妃嫉妒之心虽不亚于皇后,却毕竟不若皇后讲事情看得那般透彻。应不至于对琴妃不利。
想先前回京时她尚在担心自己与琴妃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而此时看来,自己竟成了那为数戋戋的劫后余生之人,不禁唏嘘不已,又一转念想到了文帝,再忆起皇后先前那番话,心中又是猛得一窒。
贬谪至洛阳,联姻于夜留宫,难道这些都是他的父皇护佑她与琴妃的方式吗?然而他当时为止一己私利任由琴妃被人污蔑,再当着天下人的面羞辱其母女却是既定的现实。她努力不让自己沉溺与羞愧与后悔之中,只因十五年的怨怒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变的,可她又不得不承认,文帝当你之举无疑是令琴妃免于宫廷权谋争斗的倾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