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密林冻了小半日,青筠便一直持续发着低烧,端木诀夜提防着露了行踪,只得将原本二三十人的卫队打散,三路人马分别走不同的路线,但目的地却只有一个—嘉峪关。
幸而到嘉峪关时青筠的病已经好了个大概,只是整个人仍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提不起精神来,倒是那小洛臻一路兴致高昂,时常伸出一双小手向空中乱抓,再含糊不清地说上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折腾到肚子叫才肯罢休。
而端木诀夜依旧不提落臻的身世,还时不时地抱着落臻都弄一会儿,青筠突然有一种想法,若是这旅途永无止境该有多好,然而这想法刚一浮出脑海她便自嘲的一笑了之。
马不停蹄地赶路在到达嘉峪关的前一夜中止,一连睡了七日的马车,那种不适可想而知,还好他们没有被夜绥远再度截获,不知是端木诀夜简单的计谋起到了作用还是夜绥远有意放行,这连日的颠簸也算有所值了。过了嘉峪关,就是告别了他生活十五年的故国,青筠此刻的心情谈不上肝肠寸断,却也别有一番淡淡的感伤。
边关的旅店据说已有了百年的历史,接待过来往的商客、逃逸的士兵,还有像端木诀夜这样隐藏身份的王公贵族。不过这个旅店上下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安详,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寻衅滋事。对于旅店来说,在这里留宿的旅客,都只是拖着满身疲惫的过客。即使仇人在此相见,也不会因一腔私仇去破坏这份难得的绝俗离世的宁和。
端木诀夜进屋时,青筠正对着那面年岁久远的铜镜梳理着那头柔光暗淡的及膝青丝,端坐之时,发梢与地面仅有三寸之距。
青筠透过铜镜看到他手里拿着东西,搁下梳子起身对着他,“这是。。。。。。”
“明天入关,我会带你先回军中,到时候你就扮作侍卫跟在我身后。”原来端木诀夜手里拿的是一套侍卫的衣服,他抖开藏青色的劲装放到青筠身前比了比,“好像还是宽松了些,看来回到西晋真要给你好好补补。”
青筠接过衣服,只听端木诀夜又道了声“先试试”,便让端木诀夜去房外候着,原以为他又会厚着脸皮要求留在房里,不想他爽快地答应了。
青筠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生怕换到中途端木诀夜会突然闯进来,便捧着衣服听着房外的动静。
“放心,本王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这么没皮没脸。”房外传来一个闷闷的男声,青筠弯了弯嘴角,动作利索地换上一身劲装,男装她穿过不少,不过这武人的衣裳倒是头一回穿。
“进来吧。”
端木诀夜推门而入,之间眼前之人一身藏青劲装,青伦束发,脸上朱粉未施绛唇未点,尽管显得瘦小了些,但仍是英姿飒爽,加之青筠身上本就带着一股隐隐的威严与肃穆,穿上这身衣服自有一番威仪。
端木诀夜灼热的目光让青筠感到有些不自在,往一旁侧了侧身,“虽然松了些但还算合身。”
端木诀夜爽朗一笑,“若你这身装扮进入军营,他人怕是会本王同池月太子那样喜好男风。”
青筠撇了撇嘴,敢情他是在说自己穿着男装阴阳怪气。
“不过本王不介意,”端木诀夜作势就要去搂她,青筠立马往旁边退开一小步,先前是自己太大意才让他三番两次占了便宜。
“夜已深了,你还是回去歇着吧,一脸困倦进军营可是会影响士气的。”青筠冷着脸下逐客令。
“还是这么伶牙俐齿,”端木诀夜扬了扬眉,向青筠邪邪一笑,“总有一日,你会主动投向本王的怀抱。”说罢笑着离开了房间。
青筠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向他**的女人不计其数,又不会缺自己一个。况且即使他对自己情有独钟,她也不能留在他身边,她所有的一切都留在了东泽。
明日既是除夕,她却要在他人与亲友团聚之时离开故国,他原本想要多留一些时间来追忆往日的悲欢,却终是抵不住逐渐加重的睡意,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谁知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的正午,待她睁开双眼时自己已经身处缓缓前行的马车中,还是枕在端木诀夜的臂弯里,当即双颊通红地退离他的怀抱,欲言又止地怒视着他。
端木诀夜的桃花眼中当即盛满了明快的笑意,递过毫无血迹的寒月,却是将刀口的方向对着自己,“精神不错。”
青筠低头看着手中通身乌黑的寒月,忽然记起也有一个人曾在行驶的马车中向她递来这把刀,但刀尖的朝向却是对着她。不露痕迹地弯了弯嘴角,沉默着将刀收入了袖中。
“本王还没有问你呢,这刀的刀鞘去了哪里?”
青筠略一蹙眉,想起夜绥远将刀交还给她时说的那番话,顿时心口一堵,将头转向车外信手说了一句,“当了”
“当了?!”端木诀夜傻眼,继而一脸痛心疾首地哀嚎,“那上面的宝石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你当了多少!”
“你少,二百两。”青筠索性胡扯到底,转过头饶有兴趣地转过头看着他纠结的俊脸。
“二百两!那些宝石就算两万两也买不到!”端木诀夜作势去掐她,青筠并未躲闪低头看着脖子上没什么力道的手又看着端木诀夜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不禁勾起嘴角,轻笑出声。
端木诀夜眼角一挑,忽然将手从她的脖子上移到两肩,起身欺近。青筠心中警铃大作,当即敛了神色退到车厢壁旁,一脸警惕地盯着端木诀夜。
“你总算是笑了,”端木诀夜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柔和,带着一抹令人怦然心动地魅惑,“千金能博美人一笑,值。”
端木诀夜抚掌大笑,青筠却觉得一阵酸楚猛的涌了上来,急忙别过脸,任凭泪水红了眼眶。
“主上,关口的东泽官兵来检查了。”
车外传话的人刻意将声音压低,端木诀夜却应得轻松,青筠不禁有些讶异。
就这么出关?不易容,甚至不用编造身份,难道东泽边关的守备竟然松懈到这种地步?
青筠揭开车帘一角,只见车夫将一份文书递给例行检查的士兵手中,,只见那士兵对着文书仔细看了半天,随后挥了挥手示意通行。
那究竟是怎样一份文书?可以让来历不明的车队在交战阶段不用搜检便轻而易举地出关?
青筠转过头去看端木诀夜的神情,他微笑着回望,“公主只要想想这嘉峪关的守将是何人便能明白了。”
青筠微愣,端木诀夜显然是猜到了自己内心的疑惑,不禁为他的回答生出几分怒意,“先前你还说他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这会儿他却徇私枉法放你这个敌国国君国境,当真是荒谬的很。”
“你不用动怒,”端木诀夜想去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直接推开,只得赔着笑向她解释,“这是最后一回,自此他便偿清了昔日西晋对他的救命之恩,与西晋再无瓜葛。即使他日本王与他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他也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刚起步没有多久的马车忽然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