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她感觉不久前才从口中念着这个名字,只是细想时又毫无印象。青筠略一蹙眉,将洛臻放到榻上盖上了毯子,从衣中取出贴身收好的月尘。
她忽然想到了端木诀夜从衣中取出的那张羊皮纸,那上面究竟有着什么?同行半月她几乎有一半时间都在昏睡,端木诀夜究竟在谋划什么她并不清楚,不过烦劳一国之君亲自潜入敌国的,断然是惊天的大事。
他的那番为她而去的说辞她根本不放在心上,这世上所有人都爱自己甚于爱他人,身居高位的人更是如此,生怕有朝一日被人拉下马。
怀亦。。。。。。是否也会变得自私而充满野心?他偷换夜绥远送来的汤药,让自己受孕再以此占得周全,但他这么做又何尝不是在维护他自身?
夜绥远是桓帝的儿子,怀亦是文帝的儿子,这是他们自己说的。即使最终得了皇位也抵不过一个“篡”字。所以他们需要留下几个皇室宗亲来默认他们的身份,给了她顾伦长公主的封号,也是令老百姓信服的一个手段。
可偏偏她这个公主之身,先前还顶着一个野种之名,倒是洛睿辰因着与梁王酷似的面容以及在军中的故人相助,反倒没有受到身份上的质疑。
看看这如今的东泽王室成了什么?
除夕,除惜。她渴望逃离那块充斥着屈辱与绝望的土地,愿以为离开的决心会冲淡对故国的留恋,可一旦真的离开了,心里又有些怅然若失。
人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淡**乐的回忆,却将屈辱与痛苦刻骨铭心,待到弃绝所有后,才为那一点点的幸福而感到惋惜。
重光于她,也是如此。唯有对着这支通身乌黑嵌着几丝金黄的发簪,她才会怀念起他的好,那种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好,好得让她觉得可望而不可即,卑微到怯懦。
她忽然觉得心悸,若叶尔祺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还能问心无愧的投入她的怀抱吗?
一处关城隔重愁,只有那凛冽的风与晦暗的月,牵着那关城两端的人。
洛睿辰带着军医走出了营帐询问了几句,再走回去时那个躺着的白色人影早已没了踪迹,那把绕梁名琴仍在原处,代替了它的主人向洛睿辰表示着无声的感激与歉意。
洛睿辰苦笑,看来这位仁兄陷得比自己还深。
琴确实是好琴,只是到了他的手里便只有被束之高阁的份,但他又不想将其转赠他人,因为只有那人,才配得上这把琴吧。
“启禀将军,酒宴以备,有请将军入座。”
今夜是除夕,东西两军都达成了共识,绝不会有人挑起战事。
琵琶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酒过三巡,桌案上的美酒忽然被一扫而光,一张被抖开的羊皮纸几乎占据了整个桌面,端木诀夜满面红光一手指着纸上某处,大声说道,“大伙儿看看这是何处!”
“焦山寨?”坐在端木诀夜身边的朱儿最先出声,座下的人也纷纷起身拥了上来,为首的便是端木诀夜的舅父,西晋的定国大将军——叶赫那拉容吉。
不过抢先开口的是一个穿着一袭灰色长衫的老者,捋这一把花白的山羊胡,微眯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虽说是个山寨,不过却是在朔州。”
容吉脸色一僵,幸而有那丛乌黑浓密的络腮胡替他掩去了脸上的不自然,“朔州位于东泽之北,与千兰毗邻,而这焦山便是在朔州城的北面,其后是几座高耸险峻无人能上的山,过了这些山头便是千兰国境。这块地方我们早先也留意过,只是后人证实那些山陡峭得无法攀登才不再关注,莫非这其中另有文章?”
每回都被那老头子抢先发了言,容吉每次想要发作却都不忍着。不只因为这个夏侯文渊是晋军的军师,更因为他是端木诀夜的授业恩师,是个文武全才。不过这老头子持才傲物,有时候甚至骑到他定国大将军的头上,实在令他又爱又恨。
“陛下半年之内连入东泽两次,收集到的消息应该不在少数吧?”夏侯文渊转头去看一脸兴奋的端木诀夜。
“不错。”端木诀夜接过朱儿递上的一盅酒一饮而尽,眼中光芒更甚,“本王先前亲自上了回钟灵山!”
此言一出非同小可,众人不禁一阵唏嘘,众所周知钟灵山上有个神秘的夜留宫,那是他国的探子在东泽除了皇宫以外唯一一个到不了的地方。
没有兵权,却让历任国君有所忌惮,夜留宫中据说架上侍卫也不过千人,可是宫外却遍布着隐匿身份的夜留宫人,形成一张巨大的情报网,掌握东泽无数机密。
“诸位皆知如今同那怀帝执掌大权的岚王自称是桓帝与夜氏之子,忽而此前他的身份却是夜留宫的少主,灵雁公主所嫁的驸马!”
那日在天一楼夜绥远为维护青筠而出面,他的随从所用佩刀上分明有一个夜字,那一回他便已经开始怀疑夜绥远的身份的身份,同时也轻而易举地看出那人对后来现身的重光的嫉恨。
夜绥远,重光,青筠都在那短短数分钟内被他看了个清楚。
而看到青筠的第一眼他就认定了她会成为他的女人,得知她的身份后他更是胜券在握,南宫翛然在池月无势,自己是文帝心里唯一的人选。
谁知京中无故多了许多池月人,纵使乔装得再怎么巧妙,那么多的人数仍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再后来是千兰傲珊连夜离开,而他的母后也令他撤离京都。
然后就传出了灵雁公主将嫁入夜留宫的消息。
他当即明白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潜入夜留宫,真正的目的在于确认夜绥远的身份。他当然看得出来青筠无意夜绥远,那把寒月,本身就是助她伺机杀了夜绥远的。尽管他对此并没抱任何希望,但多一分机会总是好的。
于公,于私,夜绥远都必须死。
他嘴边勾起一抹奇诡的笑,却并未看到朱儿怀疑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