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跟我讲。”我坚决的道,只是因为我想让她自己冲破那层思想包袱。
“大人……”柳琴娘看着我,忽地深呼吸一口气,叹道:“何苦如此相逼……”
说着竟是转身欲走,我赶紧拉住她的手,只觉得入手之处柔若无骨,滑腻无比,道:“柳姑娘慢走,可否听我一言。”
她挣了挣,我哪能这么轻易的让她睁开,她便放弃了,却不转头,只站在那里听我讲。
我叹了口气,心中只有面前这位女子的好,之前的戒心什么的全都丢到不知道九霄云外了,我轻道:“我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来,远的……怕是这一生都回不去了。”
柳琴娘面露讶色,转头看向我,我拽着她的手走到城墙边上,西边的夕阳正好,煌煌然的燃烧出没落的璀璨。
“那地方,说来……女子如男子一般工作,上学,可以当官,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力所能及,都会受到大家的尊重,在那个地方,男女是平等的……”我说的有点乱,但是柳琴娘依然是被我震撼到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我。
“姑娘看这梅县,三百户人家,千余的百姓,有一百多的孩童,这些孩子都是可以上学的,那么,为什么男孩子可以上学女孩子就不可以呢?他们都是一样的啊,有些地方女孩子做的要比男孩子好,同样的道理,女子为什么不可以当老师?似姑娘般聪慧美好的女子,为什么不能去给那些孩子指明一条做人的道理。”
柳琴娘开始凝眉思考,她应该是被我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所触动,我知道这些道理在某种程度上过于撼动她的世界观,所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等着她自己思考下。
“大人这番话说的是有道理,只是……此事于我,于大人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大人义学之事尚且开始,不宜多起事端,万事求稳为上……我们,慢慢来好吗?”柳琴娘认真的说出了这一段话,这次换我震惊了,我再一次的发觉自己的幼稚,聘请柳琴娘确实是我临时想出来的主意,这个主意如果放到21世纪,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而且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但是现在是18世纪初,中国还处在封建社会,在这个年代,如果我一意孤行的让柳琴娘出任教师,那么结果几乎是可以想见的,首先我会面临老土司的责难,那个老家伙肯定死也不会让柳琴娘进他家的祠堂,而高先生我几乎可以肯定他不会愿意和柳琴娘共事,而这对于那些家长的影响就更是可怕了,会有多少人因为柳琴娘而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义学,到时候面对这些问题即使我可以自己厚脸皮的挡下,但是我把她置于何地?我让她如何自处,这些都是我没有想过的。
我感到无地自容,羞愧道:“姑娘所言甚是,是我莽撞了,对不起……”
柳琴娘慌忙摆手,继而转开话题道:“大人的家乡……是在哪里?”
“呃……很远的地方。”
“小女子心向往之,只是……大人都说回不去的,我就更不敢妄想了,其实……不管大人做什么……”柳琴娘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道:“琴娘都会全力支持大人的。”
说完,面上红晕更深,竟是就这么跑开了。
我心中一热,心跳倏地就加快了好多,突然有了一种幸福感。
学堂报名的地点设在老土司家的祠堂,也就是日后的教室,这天早上,我早早起了吃了点东西便赶了过去,刚到就发现老土司家人头攒动,满是大人和小孩,老土司正站在门口擦汗,他的几个儿子在维持着秩序,让大人和孩子都排队站好,老土司一见我便怒气冲冲的过来道:“袁大人,这乱哄哄的你要给我一个交代,一大早上的我就被吵醒了。”
“土司大人,早上好啊早上好,空气多清新啊,早起有利于身体健康,再说了,您这不是为了梅县百姓着想嘛。”我说着往他腰间拍了拍,硬硬的,那是他家传的玉佩,颇是值钱,老土司明白了我的意思,面色稍强,但还是道:“你赶紧给我把秩序维持好。”
“徐大卫。”我向身后吩咐道。
徐大卫会意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铜锣,咣的一声响彻云霄,随即大嗓门怒吼一声:“袁大人到!”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我趁着这个安静的时间赶紧扯破嗓子喊道:“大家排好队,按照秩序来!人人都能有机会上学的。”好在我的影响力还是有的,大家开始变得有秩序,大人领着孩子开始排队。
我和萧四搬出早就准备好的桌子,铺上纸笔,让高通判坐下,开始登记报名,第一个来的竟然就是莫小柯,我笑道:“小柯,你排第一个嘛。”
“这孩子。”他妈妈答道:“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一定要拉着我早早的来。”
莫小柯咧嘴一笑,满脸幸福,我笑着摸摸他的头,又跟他妈妈寒暄几句,心中也是颇为高兴,粗略看看,大概有五十多个孩子,都是适龄的在五岁到十二岁之间的,只是一眼看去全是男孩,全不见几个女孩的影子,我心中明白,梅县百姓心中执念女孩不需要读书。
报名进行的倒快,因为一会还有开学典礼,故而报完名的孩子和家长都在一边没走,我在一边看着来报名的孩子,一个个都虎头虎脑的,虽未启蒙,但是眼睛里透的机灵劲却让人欢喜不已。
“叫什么?”
“谭雨。”
我望过去,见是一个长得满瘦弱的小男孩,身后站着父亲模样的人,旁边还牵着一个女孩,看样子应该是姐姐,那姐姐一脸的不高兴,谭雨报完名他爸爸拉着他和他姐姐要走,那小女孩却一脸倔强的站着,不想挪动脚步,我心中一动,赶紧过去,那父亲佯怒举手欲打,那小女孩却是仰着头躲也不躲,那父亲手却是舍不得放下去,惹得周围人一片哄笑,他见我过去,连忙笑道:“女娃儿不懂事,被我惯坏了。”
“无妨。”我笑道,在那女孩耳边耳语几句,女孩惊喜的看着我道:“真的?”我点点头,她这才开心的随父亲离开队列,徐大卫晃到问我身边道:“大人跟她说了什么?”
我耸耸肩,故作高深道:“秘密。”
转眼报名完成,我往台阶上站了站,徐大卫敲了一下锣,吼道:“大家安静,开学典礼现在开始。”
我站在台阶上,身后是高通判和萧四,再边上是老土司,颇有点四人组的架势,我清清嗓子,朗声道:“感谢大家能够送自己的孩子上学,这个学堂能够开办,是梅县的一大福事,在这里,我觉得我们大家首先要感谢一个人,没有这个人,这个学堂就办不起来,没有这个人,这个学堂也维持不下去,那就是我们敬爱的老土司大人!”
我看到徐大卫在一边做呕吐状,赶紧瞪他一眼,挥手示意了下,徐大卫见机得快,赶紧起哄道:“鼓掌鼓掌。”说着带头使劲的拍巴掌,底下的家长和学生一看,赶紧也跟着鼓掌,霎时间掌声雷动。
“所以……”我等掌声响了一会,才挥手示意停下,偷眼看老土司,却见他满面春风,正顾盼自得,想来他随是不明白鼓掌的含义,但是却能感觉到鼓掌是什么意思,我心中暗喜,继续道:“为了感谢老土司大人将祠堂贡献出来,免费给大家当做学堂使用,我决定……”说道这里的时候我停顿了下,偷眼往老土司瞄,发现他听到免费两个字的时候面色一白,但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也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正在发呆,我赶紧往下说:“聘任老土司大人为我们梅县学堂的校长!葛校长,请您先来讲几句话吧!”
我伸手做请状,但是老土司明显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我振臂呼道:“大家跟我一起喊:葛校长!葛校长!”
这些孩子哪里懂得许多,只是见着好玩,便跟我一起大喊葛校长,而徐大卫几个在一边都快笑翻了,也跟着一起附和着喊葛校长,这时家长们见到喊的人越来越多,也开始跟着喊,顿时间,喊声震彻云霄,现场气氛热烈已极,弄得老土司的几个儿子也开始跟着喊起来。
老土司在这种局面下终于开始动了,他神情复杂的走上前去,我敢打赌他还在想是不是把免费听错了,只是只要他作为葛校长在所有人面前讲了话,那便意味着他承认了之前的事情,不管我是说的免费还是不免费,他这么一个好面子的人,虽然很是抠门,但是这种在所有人面前食言的事情却决计是做不出来的。但若是不答应,地下人的热烈欢呼又太具吸引力,让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