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直朝王殿而去。
王殿之中,龙诞香袅袅如烟,金台之后,金冠垂珠,龙颜威武。
景玉单膝跪地,压抑住心中激烈波动的情绪,沉声道:“见过父王。”
刚刚下朝的梁王心情似乎甚为愉悦:“我儿快起来。”他一手抚须,一手展开奏折:“玉儿,你此次从仙门学成归来,学会了斩妖除魔之术,救大梁子民于危难之中,当真是我大梁之福啊。你看,这些都是百官上奏的四方百姓对你的称颂之声。”
儿时的记忆中,不知是儿女众多的缘故,还是母妃被禁冷宫,父王对他总是冷漠的,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如此得他如此嘉许,若换了往日,心中定然高兴激动,但此时的景玉却无法高兴起来,有谁知道自己的母亲长期受刑后能无动于衷?
“多谢父王赞赏。只是……儿臣有一事相求,不知父王可能准许?”
梁王正在兴头上,大手一挥:“我儿只管说来。”
景玉伏拜于地:“请父王容我与母妃相见.”
梁王脸上愉悦之色瞬间凝固,然后慢慢消散:“别的事都依你,唯有你母妃一事,不可再提。”
景玉心中翻腾,小时候的他面对天威确是不敢多言,但如今他已经长大了,还学成了一身仙术,妖魔鬼怪都不放在眼里,一朝国君又怎能再让他胆怯缄口不言?所以他要问个究竟:“为何?就算母妃当年犯下罪行,但也已经关押了这许多年,而且还日日受刑,她……儿臣未敢求父王宽恕母妃所犯罪行,只是想见她一面,连这都不行么?”
梁王怒了:“孤说了,此事休要再提!”
“父王!”
两父子正僵持不下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柔美之极的声音:“我说呢,何人敢在大王面前如此放肆,原来是玉王子啊。”
随着这柔美声音,一个婀娜多姿的宫装美人缓步而入,步履轻移之间,后摆迤逦款款,秋水双眸迷离若雾:“不过,玉王子还是不要为难大王了,你可知你母妃所犯何罪?那可是大王心中永远的伤痛啊,所以……”
梁王打断她的话:“栗妃,不要再说。”
栗妃双手放于腰间,柔柔施了宫礼:“是,臣妾遵命。”她走上前去,站于梁王身边,轻抚他的后背:“大王是否有些累,那就让王子殿下先行退去吧。”
梁王收起恼怒眼神,阖目挥手:“下去吧。”
景玉手中紧紧握起拳头,手背青筋凸起,但终于还是缓缓退了出来:“是,儿臣适才放肆了,请父王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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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台上,景玉伫立良久,白色衣袍和发丝在风中狂乱飞舞,而那挺直的腰背,映衬在狂乱飞舞中显得格外孤单。
凤鸣和蓝田玉远远地站在假山之后,没有近前。
景玉说要自己呆一会,想必他心中此刻无比难受吧?焉妃分明是他的母妃,却被囚禁受刑,原来所谓的玉王子,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风光。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他当初才会拜入天门山的呢?
蓝田玉咬牙:“原来这王宫甚么的竟这般讨厌,若是我本事高些,定要搅它个天翻地覆!”
凤鸣只是担心地望着景玉,他,此刻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呢?
突然,蓝田玉皱眉露出讨厌神情:“沈骄阳?她,她去干什么?真烦人,明明景玉说了要自己一个人呆着,她来凑什么多!”
一袭白衣轻盈落在景玉身边,沈骄阳一脸担忧:“景玉,你怎么了?不开心么?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么?或许,我可以帮到你呢。”
景玉缓缓扭头,如星双眸微微隐着一丝红色:“真想帮我?”
沈骄阳用力点头:“当然,你知道的,只要我能做得到,只要你开口,任何事都可以帮你去做的。”
“任何事?”
“是。”
“那好,跟我一起修炼禁术吧。”
“修炼禁术?这,这……为何要这样?”
景玉自嘲地一笑:“你看,还说什么事都可以帮我,原来还是做不到吧?”
沈骄阳咬咬牙,在咬咬牙:“好,我修炼就是!”
景玉仍然用那样的眼光看着她:“是么?仙门高尊的孙女,当真要明知故犯,和我这样的疯子一起修炼禁术?若是被人发现,你可知会得到怎样的惩罚?所以,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沈骄阳猛地抬头,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错,我是怕,是不想这样,从第一次为你偷禁书开始,我就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帮你?万一被人察觉了怎么办?可是我想了很久,终究是顾不得那许多,我只知道,只要是你需要我的地方我就一定会帮你,不管是犯错也好,做什么也好,总之,不帮你我心里会很难受,很难受。”
景玉的眼眸视线转开,嘴里只吐出两个字:“是么。”
“是的。”沈骄阳走近一步,握住景玉的手:“所以,让我帮你吧,如果这是错,那就让我一错到底吧,我已经不想再回头。”
蓝田玉和凤鸣因为离得太远,没听清台上两人说了些什么,蓝田玉一件沈骄阳就一阵烦躁:“景玉说要自己呆一会,为什么又要和她说那么多?难道他当真喜欢她?”
凤鸣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口中却说出连她自己也不愿意听的话来:“其实她没什么不好,人又漂亮仙术又高,还是天律高尊的孙女,天门山喜欢她的人不是一两个吧。”
蓝田玉恨铁不成钢一般:“凤鸣,怎么尽说旁人的好话?难道你心里就不难受么?”
凤鸣低眸不言。难受,当然难受,可是她不想说出来。
蓝田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咦,凤鸣,你,你这次回来似乎变了很多。”
凤鸣木木地应道:“是么?哪里变了?”
蓝田玉仔细观察:“头发变长了,好看了,人也……整个人都好看了。”
凤鸣没有心思想这些,敷衍应道:“就是头发长了而已,其他哪有变化。”
蓝田玉看了看沈骄阳,又回头看了看凤鸣:“一个天生就占尽优势,一个后天慢慢变得更好,只有我……还是一层不变……”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低得连凤鸣都听不见:“当初总以为那样的你都能得他眷顾,那我假以时日也……原来,只怕我……”
凤鸣没有注意蓝田玉的异常,她眼里只有观星台上的景玉和沈骄阳。
台上的两人,此时将手握在了一起。
凤鸣陡然转头,不想再看。
心脏似乎突然被铁爪拽住,然后用力捏碎。
不想让师兄再喜欢其他人,和其他人如此亲近。自从被极乐掳去之后,生死难料之际,山洞中暗无天日修炼之时,她时时刻刻无不在想念着景玉,想的是若能安然无恙回到他身边,便再也不愿离去……不愿分开,不愿被人分享,这样的想法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可是,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快就亲眼目睹了他和旁人的亲密。
少年男女,将手握在一起……以往他和沈骄阳看似亲近,但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至少,凤鸣没有亲眼见过。
可是现在……那是她,是她凤鸣才握过不久的手,景玉的手,转眼却握紧了旁人的手。
可是又能如何呢?她并没有质问的资格。
他说过,对自己并非男女之情……
风狂,心乱,纤弱细长的手指用力抓下,假山石上碎块纷飞。
蓝田玉的惊呼将她拉回现实:“凤鸣,你,你干什么?”
凤鸣再抬头,观星台上已无人影。
她深深呼吸:“没什么,有些不舒服,我先走了。”
为甚么这样容易激动,难道体内的魔气又有些压抑不住了?不行,她要立刻找个地方修炼压制。
凤鸣离去,蓝田玉望着粉碎的假山石又一阵黯然:“徒手一抓便抓成了这样么?凤鸣的仙术,竟然已经高出我许多了。我……果然是垫底的那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