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士被薛太后毒害,危在旦夕,幸得贵人张神医相助,保全性命,但距事发之日已然多时,仍然未见清醒的迹象。
经此一役,张神医声名大噪,传闻中他的医术举世无双,可使逝者重生,一时间,帝都几乎人人想一睹这位神医的风采。
但奇怪的是,名扬帝都的张神医凭空消失了,一夕之间,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一号人物,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于是,张神医的神秘之处又被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有人说他是云游天下,行医治病去了,甚至有传言他其实是上天派来救助越国士的仙人,如今圆满完成任务,功成身退便回了天上。
坊间最不缺的就是奇闻异事,最多的便是流言蜚语,这张神医失踪之事虽被传得神乎其神,沸沸扬扬,但很快,他的名头便被另一件更加玄妙之事,另一个更有议论价值的人给盖过了。
三年前被召回的废太子帝虞被判下狱,国主帝纣给出的旨意中,言明他的罪名是亵渎越国圣地越山,残杀越山之主。
此项旨意一出,越国举国上下,一片哗然,要知道这越山在越国百姓心中是个禁地,已然许多年未出现在他们的所见所闻中,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将其遗忘,如今蒙尘的记忆被开启,竟是以这般骇人听闻的方式。
据悉,国主帝纣已派人前往越山核实,待落实帝虞之罪,必将严惩不贷,给越国百姓一个交代。
而跪在宫门外为越国士请愿,执意要让国主就薛太后意欲谋害国之重臣一事,给出一个确切的交代的学者儒士们在经历了几日的坚持后,终于等来了一个结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宫门。
不堪百姓舆论压力的国主帝纣下旨将薛太后囚禁于冷宫之中,终身不得踏出宫门一步,与她永世不复相见。
越国国主帝纣连发明旨的这天晚上,一群不速之客造访了原府,有几人肩上似乎扛着什么东西,他们一入府门便径自前往越无霜所在的厢房方向,看来是早有预谋,针对的人很明显,便是外间传言尚未苏醒的越国士本人。
古怪的是,这群人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原府的守卫却似睡着了一般,全府上下,居然没有一人察觉这天夜里的不寻常之处,而这伙人悄悄潜入越国士房间后,不过须臾便出来了,而他们肩上的东西消失了,反倒是手上多了一个包裹。
就这样,这伙黑衣蒙面之人趁着夜色进府,而后又踏着月色出府,形如鬼魅,悄无声息。
不过数日,国主便将废太子帝虞罪大恶极的证据收集完毕,据说越山之上的人被屠戮殆尽,越山之主与其侍从的尸体不日便将抵达帝都,而随着这一消息被证实,众人都说暂被收押于天牢之中的帝虞性命堪忧。
而国主帝纣在得了手下之人的汇报后,当即便下旨,越山之主的遗体入帝都之日,便是处斩帝虞之时。
近来发生之事,太过匪夷所思,一桩桩,一件件,要真论起来都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使得帝都之内人心惶惶,气氛不免有些沉重,而能让大家的心情稍微振奋一些的消息大约就是越国士苏醒了。
经历了几日的“昏睡”,越国士终于在国主帝纣下令收押帝虞的隔日傍晚时分醒来,而得了原府中人报信的国主帝纣立即便赏赐了许多奇珍异宝,珍贵药材,那排场当真是令围观之人咋舌。
有人说国主帝纣此举是为了替薛太后赎罪,安抚越国士,也有人说是为了彰显对越国士的倚重,众说纷纭,但不管怎样,国主对越国士的重视有目共睹,那累累的赏赐便是最好的见证。
国主对国士的赏赐向来丰厚,不论是历代国士还是如今的无霜国士都极受国主的宠信,所谓的奇珍异宝被源源不断地送进国士府,这在越国可谓屡见不鲜,而受了赏赐的国士们也会谨守臣子的本分,叩谢国主的赏赐,但越国士这次的反应有些奇怪,她不仅没有叩谢国主的恩典,还将国主帝纣赏赐的东西尽数退了回去,送礼的宫人也被挡在了门外。
而后,越国士似是要学那不问世事的隐士一般,连续数日紧闭府门,不论谁去拜访一律将其拒之门外。
越山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上门请越国士出谋划策,设法出面救一救废太子帝虞的人纷至沓来,明里暗里的手段倒是使过不少,可偏偏就是踏不进去这原府的门,更别说见着越国士的面了,而请她办事更是不可能。
等待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事不关己的人来说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对于那些承受着身体上乃至心灵上深切折磨的人来说,却犹如身在炼狱,每一刻都仿佛受着千刀万剐之刑,万分痛苦。
白驹过隙,时间如流水般滑过,终于到了八月初八这一日,这一看似平凡却又无比特殊的一日。
这一日在未经历过时或许没什么特别,但此日过后,它注定在越国的历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痕迹,永世为人所铭记。
或许是冥冥中对重大事件的感知,八月初八这一日的清晨,帝都之人似是心有所感,自觉等候在帝都的城门前,即便之前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尽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般反常的举动。
当柔和的第一道晨光散在城楼上时,道路的那头出现了一行马车,带着淡淡的尘埃,缓缓朝着城门而来。
走在最前头的是四个玄甲素稿的护卫,紧跟其后的是一副巨大的棺椁,黑底赤纹,散发着森然的寒气,令站在路旁的人不禁纷纷抱紧胳膊,他们此举是因为冷,但冷则冷矣,他们的脚步并未挪动,仍然固守着自己的位置。
随着队伍的前进,棺椁之后的事物渐渐显露了出来,那是一辆足有两个棺椁那么大的板车,待看清棺椁后跟着的巨型板车上载着何物时,所有围观之人尽数向后倒退了一大步,嘴里不自觉发出了惊呼。
板车之上同样冒着逼人的寒气,但逼退众人的并非比之棺椁远远不及的冷意,而是那一板车,满满当当的残肢断骸,根本看不到任何完整的部分,血液经过冰的冷却和路途的颠簸,已然变得凝固干涸,甚至有些发黑,但这并不能减免它可怖的形象,加之断裂的骨头,破碎的肢体,随处可见的血色肉沫,所有的景象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副可怖的景象,久未经历过战火的帝都百姓看到这样血腥的画面,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在载着残肢断骸的板车之后仍是一辆板车,不过这辆板车上盖了一块浸染了土色的大白布,让人看不清其中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只是从那菱角分明的形状上看,应当不会是什么奇珍异宝之类的东西。
正值夏日,本就不是久存东西的最佳时节,再者说这些破损的肢体曝晒了许久,因此如今即便用冰块来延缓它们腐化的速度,仍然不能阻止其腐臭的气味飘散出来,被方才愣了神,眼下回过神来的人们闻见。
可就算味道不好闻,大伙还是想要知道后一辆板车上装的是什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和嗅觉,围观之人都捂着鼻子探头探脑的,天公作美,正在这时,恰巧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正好将遮盖板车的白布掀起了一个角,露出了其上之物的庐山真面目,一只泛黄的手骨,再结合方才看见的白布之上的棱角,已经有些人猜出了板车装着的东西,被安置在那上面的就是森森白骨,部分猜中的人又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大步。
要知道这后头一辆板车可比前一辆又要大一倍,前一辆上的残肢断骸已然颇为壮观,让众人惊叹咋舌不已,这辆板车虽然被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但从其下覆盖住的东西的体积来看,骸骨的数量比之第一辆板车上的肢体只多不少。
一具用考究的棺椁盛装的尸体,一车极其血腥的残肢断骸,外加一车不下百具的森森白骨,帝都百姓在这一个清晨所见的景象怕是要比他们之前半生所见的所有事物加起来都要可怖得多。
当围观之人终于定下心神,这才发现了被他们忽略已久的又一个不同寻常的景象。
这一行队伍里,除了装尸体、残肢、白骨的马车、板车,随行的侍卫之外,队伍的最后还跟着一群白衣素稿的人,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绑着白布条,伤痕累累的脚上都穿着草鞋,无一例外。
看这群人黝黑粗糙的皮肤,身上穿着的不算精致的衣物,脚上快要坏了的破草鞋,可以判断这些人的身份并不显贵,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农民出身,那么这些人为什么要跟在越山之主的尸体之后呢?他们来自何方?又是为了什么而出现在帝都?一系列的疑问涌现在窃窃私语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