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狄本以为他说出了他知道的所有真相,抛出的条件又相当地诱人,这些还没从他那些话中反应过来的少年们,定然会二话不说,傻乎乎地答应他所说的任何要求,却没想到第一个出声的青衣少年说的话完全不符合他的心意。
“这些事情还有其他人知道吗?”虞闭上眼睛沉思了许久,再次睁眼时,眼中的赤红尽数褪去,茶色的眼眸恢复了原有的颜色,只是少了先前的温和润泽,多了些微的冷意,看上去带着慑人的寒光,着实让看的人心里发寒。
越山之主时刻注意着青衣少年的神色,听了他这驴唇不对马嘴的问话,乌狄心中没由来地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但毕竟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行动尚且不自由的乌狄也不敢拒绝回答,于是停顿了片刻,便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那你可以去死了。”青衣少年连求饶的机会都没给越山之主,一扬手,抬着乌狄的少年便将他一把扔下了深坑。
随着惊呼声由近及远地消失在了深不见底的深坑之中,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取代了哀嚎声,飘飘荡荡地传了出来,看来越山之主终于落到了实处,尽管凄厉的呼号声不断从坑底传来,但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人为这声音露出些微动容的神色,显然,没有一个人同情这个无恶不作,仗势欺人,满嘴谎话的越山之主,他落到这般下场都是他罪有应得。
第一回见到自家主公这般霸气外露,全然没有平时温润如玉的影子,见惯了小主公心软的样子的众少年,还真是有些不习惯,纷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此刻与他们认定的“心慈手软”的形象没有半点关系的虞,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走,下山。”站在深坑边静静地伫立了一会儿,青衣少年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带头朝着山下走去。
“主公,眼下我们要去哪里?”少年们还未从方才那惊人的消息中完全缓过神来,不免有些呆头呆脑的,见小主公往山下去,也不知自家主公将启程前往何处,一个说话不过脑子,嘴快的少年便随口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回帝都,交差。”青衣少年虞给出了答案,听他比方才轻快了不少的声音,应该心情还算不错。
“交差?交什么差?怎么交差?主公,你难道忘了我们上不去越山之顶,什么都没拿到,越山之主刚刚也被我们给丢到深坑里去了,就算不死也落了个半残废,想要重见天日是不可能了,你不是打算空手回去跟国主交差吧?”心直口快的虞乐一听小主公的话,当即就乐了,随后便像个操心不懂事的孩子的老妈子一样,对着虞便是一顿狂问。
“是啊,主公,你该不会是被那个乌某人的话给吓傻了吧?此行虽然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事,但你是带着国主的命令来的,这么说起来,我们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如果真的两手空空地回帝都复命的话,主公你怕是跑不了一顿责罚,而且这惩罚估计还不会太轻,主公,你真的不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挽救一下吗?”少年中的老大阿平附和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回去的事回去再说。”青衣少年虞似是浑不在意少年们口中的重罚。
“主公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那个越山之主讲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主公该不会听信那人的话,才会变成这样吧?”
“有可能,你没见小主公听完那人的话之后脸色有多难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小主公对国主言听计从的,却从那个乌某人嘴里听到这么一桩惊天秘闻,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的事,估计是国主伟岸的形象在他心目中崩塌了吧。”
“想不到国士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是被国主……当年听说国士府被灭门的时候,我还真就信了是盗贼所为。”
“谁能想到呢?如今想想,当时确实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不过大家都被国士府的惨剧弄昏了头脑罢了。”
见主公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就连他曾经最敬畏的国主交待给他的事都完全不放在心上了,众少年不知这中间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只得将其归因于是主公一时不能接受心中敬佩的国主做了这般无耻之事,想不到他居然会谋害国之重臣,主公觉得心寒才会出现如此反常的情状,但最了解小主公的唐统领却不这么认为,给出了不同答案。
“心无挂碍当然心情愉悦了,小主公是因为了了一桩心事,对此刻的他来说,心事已了,其他别的任何事都不能算是正经的要事了,别说是受一顿罚,就是让他受十顿,一百顿,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小主公怕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去了。”唐统领听着这群少不更事,天真有余的少年们揣测着主公异常表现的原因,越说越离谱,忍不出出言纠正他们。
“是吗?那主公是因为什么事这么兴奋呢?”这一回,虞乐自觉地凑到唐统领跟前,带着一脸八卦的神情如此问道。
“替他心里的那个不容侵犯的人报了仇。”唐统领看着青衣少年虞翩然而去,似要羽化登仙的轻快背影,回答到。
“不容侵犯的人?难道不是国主吗?报仇?统领你说的是把那臭屁虫丢到坑里去的事吗?”虞乐仍是一头雾水。
讲了这么久居然还不懂,唐统领懒得搭理烦人又着实不开窍的虞乐,丢下他,自顾自地追脚步异常轻快的主公去了。
“阿喜,唐统领他不理我,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虞乐见唐统领一言不发地疾行而去,显然是不打算再与他详谈的模样,眉头一皱,小嘴一扁,哭丧着脸便跑到落在后头的少年阿喜那儿去撒娇,晃着他的手臂求安慰。
“报仇自然是有仇才需要报,你仔细想一想越山之主害死了谁。”对于阿喜的倚赖与粘人,阿喜没有半点不适,低头瞥了一眼他委屈的小模样,腾出一只抱剑的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会虞乐软绒绒的毛发,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兽一般。
委屈的虞乐听了阿喜的话,回想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忽而脑中灵光一闪,惊叫一声“啊”,而后见身边众少年都诧异地看向他,又似反应了过来似的,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泄露什么重大的秘密似的,而后待其他少年皆慢慢恢复不以为意的状态后,虞乐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人注意到他,便悄悄拉住阿喜,踮起脚尖,偷偷地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阿喜,我知道了,小主公他心里那个不容侵犯的人是越家大小姐,我说得对不对?”
被虞乐呵出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拂过,阿喜的耳朵痒痒的,侧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虞乐,满是期盼的眼睛让他的看起来跟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鹿一般,阿喜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答案,而后便见虞乐跟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的,再一次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他就知道,那一脸的得色看起来分外像个骄傲自满的小孩。
阿喜实在不忍心告诉带着些许小得意的虞乐,他以为只有他知晓的所谓秘密,怕已是在场众人心中不宣的事实了,如果认真论起来,虞乐应该算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也是直至唐统领提点他时,还未反应过来的唯一一个。
虞乐只知道终于解除了心中的疑惑,此刻他的心情好极了,才没有功夫去理会阿喜在想些什么,于是一蹦一跳地跑到青衣少年虞身边,似是为了使虞的心情更加愉悦,先奉承了虞一句,才一本正经地问道:“小主公,你真是神机妙算,三年了,这么久以前的事也能知道,好像亲眼所见一样,你怎么就知道越家大小姐是被这越山之主害死的呢?”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乌狄如果没做亏心事,那他为什么跟我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虞刚开始也不能确认就是他做的恶事,只是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兵法有云:兵不厌诈。虞并没有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的本事,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吓唬吓唬他,没想到还真被虞给唬出来了。”青衣少年虞看起来心情甚好,也坦然承认自己并不是事先就知道是越山之主害了越家大小姐,不过觉得这人贼眉鼠眼,很是可以,因此试着诈了诈他,不料恰好被他给蒙着了。
“小主公,你学坏了,居然学会骗人。在我心目中,你一向是谦谦君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虞乐一脸不可置信。
“虞愿以诚心待天下人,但仍需先分清是非善恶,一味地纵容和姑息岂不成了荼毒百姓的帮凶了吗?保有相应的底线才是对真诚之人最大的诚心。”青衣少年虞阐明了交友之道,以及待人以诚的条件与原则是要明晰是非曲直。
“言之有理。”一人侧卧于越山山门顶上,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