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竟看见严澈在我的身后。他穿一袭象牙白的宽袖锦袍,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外面披一件银狐披风,身姿风采雅秀,腰间系着一个以整块墨玉碾琢而成的玉佩,沉着蕴藉,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
他渐渐行近,凝望着我,看向我含泪的眼睛,眉目间隐着心痛。
我恍然,向他微微一笑,示意我没事。
他细细审视着我浓腻脂粉下的脸,缓缓抚上,“这样的你,并不真实。”
那锦绣斑斓,镶金缀玉的衣衫,手腕上碧色流光的玉镯,还有头顶价值千金的发饰,仿佛在他眼中,都不过是虚无。
我用浓妆掩饰的悲伤,以及粉黛遮掩的倔犟,统统都在他的眼下瓦解。
他眼神郁悒,透着对我的怜惜。他是知道我在宫中的苦楚和无奈的,可路是我自己选的,纵然他对我怜惜,亦是无计可施。
一抹哀戚染上了眸子,我的眼睛里渐渐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而后,唇角勾起了自嘲般的笑意,道:“我明知入宫是不归路,却仍是义无反顾。如今,便是自尝苦果,亦怨不得谁。”
他微微一怔,神情更加黯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轻愁。
一时间,二人相对均是无语,并肩立于长廊边看着纷纷雪花飞溅至我们的衣袍上。
好像每一次我与他相处,都是如此淡淡无言,但是,却唯有他,明白我的心中所想。
外头纷纷扬扬下起了米粒似的雪珠,细细一层雪末儿铺撒在朱檐碧栏上。
夜,更阑人静。此刻,几乎所有人都云集在得月楼前,其他地方相比起来,就冷清多了。
月色笼罩在他的脸上,映得温润如玉。
他的呼吸很轻,夹杂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在我面前方寸间萦绕。不远处,宫殿楼阁巍峨,玉栏绕砌,一路蜿延迤逦的红灯笼将夜色装点得绚烂无比,淡淡的红光照在我们身上,偶有三两个侍婢经过,都忙不迭地过来请安问好,见我俩都是冷冷淡淡的神情,又不敢打扰,匆匆退开。
我收起情绪,微微笑道:“出来许久,我该回去了。”
他点点头,说:“你先行一步,我随后而至。”
我明白他是怕我被别人说了闲话,遂了然点头,转身缓缓顺着长廊离去。
繁花楼中,仍是灯火辉煌,乐音飘扬。大殿中人影绰绰,衣鬓飘香,正是宴庆最浓时。
严峥斜倚在座上,姿态未变,勾着唇角,脸上仍是那副没心没肺的表情,正与几个妃嫔推杯换盏,一时与太后闲话几句,并未注意向我这边。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回到座位上,又端起了酒盏,酒香在嘴里蔓延,可是,却带着微微的苦涩。梨花白入口极为清淡,但是后劲却极大。
估摸着他今夜定是要宠幸新人,于是未待酒席散去,我已带着七分醉意回到绯烟宫。到床上躺下,朦胧中是素心细细为我轻拭了脸颊,又盖上了锦被后才放心离去。
酒气未散,锦被又热,我不自禁地便拂了开去,只余一件抹胸便趴在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