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光辉,是他们老姚家三代单传的独苗,不过老姚这个独苗,不像他们班里,同样也是独苗的顾野,顾野是打小立志成为马拉多纳的主儿,恨不得天天踢球,虽然野性十足,但是很有团队精神,老姚可是自小就被家里当宝贝一样供着,有什么好的都紧着他,捧在手里怕打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能趴着绝不让躺着,能躺着就绝不让坐着,就怕这个他有个好歹,所以老姚不但从小吃成了气儿吹的一样膘肥体壮,也养成了一贯的我行我素,大家都知道老姚的性格,除了懒点,好吃点,还是个很好的哥们的,按照他们宿舍孙东东的话说:“老姚,他要是吃撑了,躺床上,就是一孔圣人再世。”
不过,自从上学以来,还来没有听说过姚光辉对哪个姑娘动过心思,所以老姚上午在阶梯教室以身相许的事情,到了中午就惊动了214宿舍全体,以及周围几个宿舍的好事之徒,当天晚上,就有人颠颠地来到214,找到老姚,详细禀报最新情况。
“你让我打听这姑娘呢,叫什么娟,听她们班的人都叫她阿娟,是咱们会计一班的,她宿舍是女生楼302,学习好,就是在她们一班,她高考分都算高的,四川姑娘,吃苦耐劳,据他们宿舍说,是一苦孩子,家里挺不容易的,好像有一弟,别的就不知道了。”
老姚听完,呆了半晌,然后就拿出陈默写的那首诗,重新一行一行仔细地看了起来,他只是那么呆呆地看着,好像能从那张纸上,看出阿娟那张娟秀嫩白的脸。
此刻的阿娟,正一个人躺在她宿舍的床上,看着刚刚收到弟弟的来信,信里说,家里一切都好,只是爸爸最近咳嗽比以前厉害了,可就是不去医院,已经让他把旱烟换成了纸烟,阿妈说,学习费眼睛,也费心,让她别再吃咸菜就馒头,家里这就给她寄好腊肉,辣椒酱是新腌好的,一起寄过去,北京城市大,东西都金贵,自己一个人出门在外,不比家里,让她别舍不得花钱,家里有钱。弟弟最后在信里说,他现在不做自己的小生意了,找人弄了辆旧摩托车,每天拉拉客,跑跑运输,赚的比做小生意多,家里头挺好,不用她担心的。
阿娟把信放好,用妈妈做的暖暖的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脑海里浮现出爸爸妈妈弟弟的脸,那个依旧破败却永远温暖的家,每当这个时候,她都特别的想家,特别想听到他们的声音。上个月,她和阿爸阿妈说自己能挣钱了,他们可以用村里的电话打给自己,这样她就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了。好不容易到了约好的日子,那天她一下课,就在门口传达室的公用电话旁边等,等到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她听到阿妈在那边叫一声“幺妹,我的幺妹”,她一下就忍不住了,她想笑,想让他们放心,泪水却不听话地涌了出来,她笑着哭着说“我都好我都好”,然后对着话筒哭着说“我想家我想家”。想到这里,阿娟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了。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一下子被踢开了,只听一阵如同银铃般地笑声,和着大包小包,还有几个活泼的身影,一起冲了进来,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同宿舍的段若虹她们回来了。
阿娟的宿舍,住了六个人。因为Z大是财政金融系统的学院,所以,学校里有不少来自财政部的子弟,段若虹,就是财政部副部长的千金。
段若虹看了一眼在自己上铺的阿娟,笑着说道:“阿娟,我真服了你了,又在被窝里刻苦学习哪?赶快下来吧,我们给你带好吃的回来啦。”说完,她一边把手里拎着的火龙果放到桌上,一边叫着别人找刀来准备切水果。
阿娟从床上下来,看见火龙果奇怪的样子,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啊?”
段若虹看着阿娟,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说道:“这个是火龙果啊,你没吃过?”
阿娟摇摇头。
段若虹笑着切好一块,递给阿娟,说道:“尝尝,很甜的。”
阿娟拿过一块像是洒满芝麻点的白色火龙果肉,小心地尝了一口,嚼到口中的那种甜,是自己从未感受过的,甜的感觉很新鲜,很奇异。
段若虹看着她,笑着说道:“怎么了?不好吃吗?表情这么怪?”
“要得,要得。”阿娟连连点头。
“看看,你的四川话又来了,”一边的卢小云小声嘀咕说着阿娟,“到底谁听得懂啊?”
阿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下,连忙抢着帮忙切水果,大家吃着笑着闹做一团,吃完水果,阿娟把每个人吃水果的饭盆都拿到水房洗好,回来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屋里传来的交谈声,让她止住了脚步。
“这阿娟啊,真够土的,连火龙果也没见过。”说话的是卢小云。
“哎,就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什么也不奇怪,不过,人还是挺好的,尤其是那学习精神,我可不行。”另一个女孩说道。
“那有什么用啊,咱们上的这是大学,看的是综合素质,可不是她那种靠死读书出来的人能学的了的。”卢小云接着说道,语音里很有些不屑。
“别说了,别说了,阿娟该回来了,让她听见不好。”段若虹轻声阻止她们道。
阿娟听完,慢慢低下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等了五六秒钟之后,却换了一副欢快的
腔调,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冲着宿舍门喊道:“来个人给我开个门啊。”
开门的是段若虹,她连忙接过阿娟手里的东西,连连说道:“谢谢,阿娟,谢谢。”
阿娟看着段若虹脸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和她身后宿舍里的人脸上,那有些尴尬的表情,也微笑着摇了一下头,说道:“没关系的。”
姚光辉再一次见到阿娟,是在初次见到阿娟的两个星期以后的一个傍晚,学校主教学楼的花坛边。
已经是初冬了,老姚坐在冰凉的石凳上,却丝毫没觉得冷,他只是觉得自己一直口干舌燥,嗓子眼,随时都能冒出烟来,可是他却还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在等人,他等的是阿娟。
昨天,又轮到会计系一起上《国际结算》的大课,姚光辉趁着课间休息阿娟不在位子上的时候,偷偷把一封信放到了她桌上。干完这件事,他就慌慌张张地,跟做了贼一样回到自己的座位,心里“噗通噗通”地跳得厉害。过了一会儿,老姚看见阿娟回来,看见桌上的信,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信封,然后扫了一眼教室,才不经意地把信打开,这时,偷瞄着阿娟的姚光辉的那颗小心脏,已经跳得跟快蹦出来一样了,手抖得连笔都快攥不住了。没看几行,阿娟的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马上把信折好,然后又偷偷地,心虚似地往自己四周打量了一下,急急忙忙忙地把信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