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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不由暗自思忖,我素日深居简出,说服夏彦之所有事宜都是泽赢秘密安排好的,柳云松在前朝又怎会得知,莫非我身边安插有他的作细?手指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头脑中浮现出一个一个熟悉的脸庞,近身伺候的不过就这几人。雪浮、茗烟是断断不会的,我曾经救过执秋的性命,手中亦有她的把柄,她又怎能害我。映冬素日里言语不多,我也只打发她做些跑腿打探的差事,如此再无其他人了。想到此处,我自己亦迷惑不已。
歌舞再起,便又同其他嫔妃略略饮了几杯,身旁恬容华虽最是婉约舒雅,酒量却是极好的。原本便肌光胜雪,两颊因酒微泛着如霞的红晕,不胜娇羞,抬眸望着座上的帝后,饮了口酒轻声笑道:“妹妹你瞧,皇上同皇后娘娘果然是一对璧人,任是谁都比不了的。”说话时面色平静的如同一汪静水,丝毫不起涟漪,并不是像是拈酸吃醋的言辞。
而我的心里却仿佛浸了久酿的陈醋,酸意翻涌而上,刻意忍着不抬头去看。遂也不应她,只作没听见一样,教茗烟为我拣了片云腿肘子,恍恍惚送入口中,是咸是淡,不得其味。
杜尔清隔着杜芳仪端着斟满的酒觞道:“恬姐姐可是吃醉了么,不如赏个脸子给妹妹,再饮了这杯罢。”
“已是吃了许多再也不能了,妹妹好意本宫心领了便是。”恬容华收回目光,笑着连连摆手推辞。
杜尔清嘴巴一撅,委屈道:“乔姐姐的也吃了,容姐姐的也吃了,独独妹妹的不愿吃,恬姐姐可不是偏心么。”
看她假装撒泼无赖,除了柳诗棠一言不发的闷闷坐着,其他各人脸上都微笑晏晏,一片融洽。只是杜芳仪的笑容却仿佛勉强的很,态度比之前的确好了许多。想她也渐渐明白了宫里的日子不比闺阁时光,可以肆意乱发小姐脾气,如今言语稀少,竟与初入宫时判若两人。
祸从口出,她亦是个聪明人。我并不敢亦不愿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如今杜尔清的确比她要得宠一些,若她甘心,潋云宫亦能一直平静下去罢。
我轻轻搅动着面前五彩鸳鸯如意碗里的汤羹,笑道:“素日来总让着她年纪小,没想到如今越发刁钻了,容华姐姐不如遂了她的心意,若不然定要唠叨个没完。”
恬容华无奈一笑,便同她对饮了。
杜尔清放下酒殇,压低声音道:“妹妹方才看了一圈儿,今日夜宴,诸多王爷中,只有宝历王前来,其他两位王爷不知因何事竟是一齐儿缺席。”
恬容华蹙着秀眉,亦轻声道:“本宫今日前去慈瑞宫为太后抄经,太后她老人家说起恭太妃的病况亦是含泪长叹,如今宏武王日夜守在榻前,一步也不敢离开呢。”她略一顿,复又加了一句:“肃亲王因何没来却是不知的。”
我抬眸看向皇亲宗室的坐席上,的确只见泽印和几位老王爷相谈甚欢,今日来人比昔时宴会多了许多,一时竟没注意到。
“几位妹妹聊什么呢,如此好的兴致。”表姐端然座上,微笑吟吟问道。
恬容华瞥了我一眼,却淡笑着道:“正说着皇上在前朝英明圣裁,咱们内宫自然亦是福祉无边的。”
表姐点点头:“夏先生的确是难得人才,皇上得此良将自然宽心许多。”
我微微举眸,赫然见夏彦之正怔怔向这边望着,一手执壶注酒,而杯中的酒早已满的将溢出来,竟也不曾发觉。眼眸中流露温情脉脉,竟如同那日看着宝君姑姑离去背影一般情动难饰。
直到酒杯边清亮美酒汩汩流下沾湿衣袖,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停住拭了拭手。
我幽幽长叹,心底却又是欣慰又是惋惜,欣慰的是先生如今终于寻到自己所中意的女子,不必孑然一生。若真是两情相悦,我亦好开口向表姐要人,眼下怕只怕宝君无意,倒是难为他这番相思情苦了。
眼风不禁向表姐身后一斜,猛然惊顿,再细细看过去,没错,今日表姐近身伺候的宫婢竟是梓月,并不是宝君!
方才先生一片深情,若不是眼见着自己心爱的人,如何能够这般肆意流露。我怔怔看着面前端笑合宜的表姐,不由着慌起来,莫非竟是付给……不敢确定,兴许是宝君刚被表姐遣了回去,我按捺住心底的惊愕,只作随意向表姐问:“皇后娘娘今日带的是梓月么,宝君姑姑呢?”
表姐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浮起一抹温和笑容:“宝君不小心染了风寒,这几日都教好生养着,故带了梓月来。”
果然!竟是我悟错了,我当真是糊涂,竟没看出来当日在聂府花园匆匆一面已经教先生情根深种,竟还误以为他钟情于宝君!
想到此处不由痛惋,心底一声长叹。如此便说得通了,那日夏彦之突然转了心意竟是因着这个原因,若他不入朝只怕此生此世也难见表姐一面了,入了朝却总会有见她的机会,诸如此类夜宴。
可我如今乍然明白了真相,倒希望他当日从未答应过,不见便不见了,痛也只会是一时,时间总会慢慢冲淡一切。而如今每见一次,那相思情意便会一层层堆叠沉积,愈来愈深,不断的撩拨着提醒着人心中极力压制的感情。
先生一向视世俗规矩为草芥,真真是个性情至上的人。从他肯入朝为官便可看出,他对表姐已不是一天两天的浅薄情愫,万一表姐也对他有情,只怕他会做出些叛经离道的事情也未可知。
见我呆呆出神,表姐疑道:“这些日子怎么倒把宝君放在心上了。”
我拿起银勺浅饮一口,笑道:“素日里总是宝君随侍,今日没见,妹妹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瞧她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夏彦之对自己的情意。
如此便好,只盼先生好好的将这份感情守在心底,再无第二个人知晓。
表姐又问了几句桓成的状况,我却再也无心同她言谈。须臾思索了一下,便向茗烟耳语了几句。茗烟点点头,便小心翼翼的绕过众人身后,躬身向席座间正兀自饮酒的夏彦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