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芡实觉得面前的这个周瑾实在不是一丁点的怪异。
周瑾看起来似乎十分谨慎,不断地侧过头看向身后,好几次,李芡实稍微一晃神差点就被他发现了,幸亏李芡实够机灵,没被他发觉。
李芡实趴在墙角那里,等了会儿。等她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望过去之时,周瑾已经转过头去了。
半夜的时候,天空已经有些许雨滴从上面往下降落,淋湿了地面,渗入了泥土缝之中。李芡实冷得直哆嗦,出门前也未带上油纸伞,只得硬着头皮,淋着雨,不时用衣袖擦去脸上的雨珠子。
稀稀疏疏的雨随着夜深,雨势渐渐变大了,雨势并没有阻挡了周瑾前进的步伐。只见周瑾拉上了黑色外袍上的兜帽,便一直低着头往前走去。
李芡实跟着他,一直跟到了镇子之外。
随着人烟稀疏,屋落渐少,映入眼帘的更多是破旧的无人住的废屋。这里已经是镇子之外的山里了。很早之前,镇子上大部分的人都是从这个山里慢慢地迁移出去的,留在山里的人都是一些行动不便的孤寡老人与幼童。到了后来,老人年事渐高,去世的去世,被衣锦还乡接出山里的接出。幼童也渐渐地长大了,有手有脚,自然往更加繁荣昌盛之地而去。
渐渐的,这个山里便再无人在此落户了。这里便也渐渐荒废了。
周瑾来此地是为何?
山里不时还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偶尔,李芡实还听到狼嚎之声,吓得她脖颈后背上的冷毛竖起,手臂上鸡皮疙瘩直冒。
李芡实随着周瑾往山里深处走去,越走,李芡实便满腹疑问无法得到解答。
此刻,她的脑子一片混沌。
不仅是被夜里的寒气冷到了,更是因为周瑾的怪异,有事瞒着她。这让她渐渐有些心力交瘁了。
看着周瑾熟门熟路,绕过山脚,直接往另一条小路上了山顶,李芡实就能断定一个事实。
周瑾来这里不是一两次的问题了,而是经常来。
那么,他这是为何?
周瑾一直走着走着,直到在山顶那处独自扎根着的小木屋门前停了下来。
这会儿,雨已经停止了。
周瑾站在门前,掀开了那沾满水珠子的黑色大兜帽,将沾湿的墨色发尾用手轻轻地撩往后背之处,在月光之下露出那张精致的面容。
周瑾神色冷淡,站在门口停顿了会儿,一脸嫌弃,撇了撇嘴角,才伸出手,拉开面前的木门。
李芡实并没有靠近,而是在距离门口还有一两步之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安静的屋里下一刻响起了周瑾的声音。
过了会儿,李芡实又听得屋里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那道声音,李芡实听见了,却直感耳朵有些不舒服。
那声音刺耳尖锐,不是常人的声音。那道声音难辨雌雄,上一刻听得还是女子的声音,下一刻听着却又好似男子的声音,两个声音交融在一起,李芡实顿时难以分清那声音的主人究竟为男为女。
李芡实在那里躲了会儿。
不多时,周瑾便气冲冲地从里面推门走了出来。
周瑾下了山,李芡实也跟着下了山。
下山之前,李芡实还朝那半掩着的门缝往里望去。
然而,李芡实却没有看到半点人影。
李芡实脸色震惊,手轻抖了下,几乎是狼狈地逃离开了。
分明是有人在里面的,可是她却看不见任何人,这说明了什么?
李芡实比周瑾先回了李府。
她换掉了身上弄湿的衣裳,匆匆忙忙从衣柜里翻出了干净的里衣连忙套上,便连跑带爬地上了床榻。用被子盖在头顶上,她躲在温暖的被窝里不住地颤抖着,几乎抖成筛子。
依她往日的经验,她今晚肯定是碰上那些脏东西了。
娘啊!她已经许久没碰见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吓她啊。
她胆子本来就不大,这么一吓,今晚是别想睡着了。
李芡实在被窝里抖了会儿,耳边便听得屋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随之便有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而发出的“咯吱”声响。
李芡实知道这是周瑾回来了,连忙深呼吸了几口气,暗自劝自己不要紧张不要害怕,只是做梦罢了之类的,努力地稳住自己,让自己暂时恢复了平静。
她悄悄地睁开眼,借着暗淡的月色,从被窝里探出了头,望向屏风身后的人。
静谧的屋内此刻只有衣带解开的窸窣声响。
周瑾正在换衣服。
此刻,窗外却有声响。
那是雨滴拍打在窗户木梁上发出的“啪嗒”声。
屋外,竟又下起了夜雨。
李芡实的心没由来地,有些紧张害怕。
她的手攥紧着被角,眼睛紧紧盯着那屏风后的身影。
周瑾的身形透过月色兼之电闪雷鸣的亮光,清晰地在屏风上投落出来。
那微微隆起之处是周瑾腹部之处,那是她与周瑾的血脉所在。
想到这里,李芡实稍微放松了下来。
她有些烦躁。
李芡实搞不定自己今夜是怎么了。每次下雨,总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
特别是雨夜。
人声渐少,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便会慢慢俯爬而出,成群结队。更甚者,身弱体虚之人还会倒霉地见到它们。
李芡实就怕那个倒霉蛋是她了。
周瑾换好了衣裳,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地缓慢向李芡实床榻这边走过来。
李芡实秉着呼吸,佯装已经入睡了。
她转过身,面朝里面。
李芡实此刻心底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周瑾。
她想问周瑾。
为什么要瞒着她去了那荒山。
那屋里的人是谁?
但是,李芡实又想到了周瑾腹里的孩子,心又软了下来。
不可以跟周瑾吵架的,她想要护着周瑾,护着他们的孩子。
李芡实内心深处复杂交加,连呼吸都开始紊乱了。
周瑾掀开了那被子,带有严冬的冷意的身子躺入了与李芡实一起的暖和被窝里。周瑾似乎察觉到李芡实并没有睡觉,半坐起了身,看向李芡实。
李芡实感觉周瑾坐起了身,正看向自己这边,那视线隐约停留在她身上。
李芡实慌忙收敛了混乱不已的心神,闭紧了双眸,努力地睡觉。
然而,李芡实过了会儿,却依旧感觉周瑾还在看着自己。
不得已,李芡实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她决定睁开眼。
李芡实睁开眼,转过身,正打算问周瑾干嘛。结果,她的嘴巴在看到周瑾之时,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嘴巴因为吃惊而合不拢了。
朦胧的月色,雷电一闪而过,却顿时照亮了漆黑的屋子。
娘啊,谁能告诉她,面前这个趴在她身上,尸虫啃脸,面目全非,身形膨胀沉重之人,究竟为何人?
这……还是原来那个周瑾吗?
李芡实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咧着嘴,控制不住地大笑,尔后,又大哭。
疯疯癫癫,俨如中邪。
最后,李芡实直接两眼一闭,昏迷不醒人事。
第二日清晨,李芡实尖叫着一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周瑾已然是那个周瑾。
五官俊美,眸如点漆,眼角上挑,面若桃花,肤如白玉。
只是,李芡实却是伸手一推,将人推离了自己。
“你是谁啊?”
李芡实脸色惨白,嘴唇无血色,一脸的惊慌惶恐。
周瑾先是愣了下,接着才掩着嘴,轻笑道。
“我不是七郎,又是谁呢?你是做梦做傻了吗?”
李芡实一听,愣住了。
周瑾的手在这时已经掐住了李芡实的下巴,脸凑上前,对着李芡实端详了半会,才缓缓说道。
“阿实,你这是做了噩梦了吧?今早还伸出脚,狠狠地踹了我一下,可是疼到我了。”
周瑾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似笑非笑地瞅着李芡实。
他的手还扶着那腰,俊眉紧锁。
显然是被李芡实踹着了,疼得慌了。
李芡实疑惑地望着周瑾那腰,又挪开了视线,看向了屋里。
她昨夜回来的时候,换下的衣裳明明放于屏风上面,怎么不见了?
难道真是做了噩梦?
李芡实这么一想,又觉得确实发梦了。
她估计是这几日累着了,才发梦了。
李芡实有些愧疚,手抚上了周瑾那捂着的腰肢。
“不好意思,我下次会注意点的。还疼吗?”
周瑾那狭长的眸子微微抬了抬,斜睨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恩,疼。多揉揉。幸亏腹中的孩儿还挺结实的。”
周瑾笑了笑。
李芡实又探头向前,轻柔地在他那光洁的额前落下一吻。
仆人们已经端着梳洗的水盆,候在门后有一会儿。等周瑾出声叫唤到,那几个仆人才依言进了屋子,伺候周瑾先去梳洗,剩余李芡实一人在床榻上。
她心情此刻轻松得得不得了,翘着脚,在床榻上翻滚着。
只是,李芡实准备起身,穿上衣裳之时,她的眼睛落在了那里衣之上,揪着外袍的手也顿时停在半空中。
这身里衣,是她为数不多的蓝色单衣,她记得睡前明明是穿了一件白色单衣的。
所以说,那果然不是她在做梦吧。
李芡实的眼睛看向了周瑾。
周瑾正对着铜镜,用象牙白发梳梳着那及腰的墨发,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