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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血色

就在身旁李文侯话音方顿之际,从允吾城中忽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不管李文侯现在如何心急,也不得不叫住刚要转身离去的小帅。

北宫伯玉正在前面带领着破羌骑兵,如今形势变换,也不是让他过来的时候。不过….本能的,李文侯从这苍凉的号角声中,闻到了一股危险气息。

“首领,汉人是要出城了吧!”小帅策马上前问道。

“恩。”李文侯皱眉答道:“想来怕是如此。”

李文侯话音为顿,紧闭允吾城门已经大开,一队汉军在骑兵的引领下从城门里喷涌而出,拥挤在城门外烧当羌人还没有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便如同波分浪裂向两侧溃退.这支汉军就如同一柄犀利的剔骨尖刀,恶狠狠扎进了拥挤在城墙下烧当羌阵中。

小帅冷笑道:“首领,汉人怕也是急了。就着数百人,就敢出门反击,简直是给咱们送死来了!“

李文侯却是神色深沉,不为所动。

忽然,李文侯神色一变,沉声道:“汉军的目的不是反击。而是井阑!”

“嗯,井阑?”小帅像是难以置信一般,笑道:“大人怕是多心了,井阑那边不说有咱们勇士在保护,还有北宫大人数百破羌铁骑在周围游弋照看,汉人除非脑子生锈,否则怎能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李文侯不为所动,向前看去。果然看见那队汉军出了城门之后,并未回头掩杀前军侧后,直奔那具井阑而去。

此时北宫伯玉也已经发现汉军意图,马叉一举,五百破羌骑兵左右一分,如同剪刀一般向着汉军杀去……

*******

夜色如墨,朔风怒嚎,雪花飘扬。

段戈手持马叉肃立在熊熊燃烧的帐篷旁,翘首仰望黯淡的夜空,无尽的鹅毛大雪正从天上飘洒而下,只片刻功夫,便在段戈本就褴褛的囚服上积了厚厚一层,只是旁边帐篷熊熊燃烧,火势甚大,竟逐渐消融,慢慢渗入他本就单薄的衣衫之内….

烧当老营之内火光冲天、一片翻腾,男人的惨叫、女人的呻吟和孩子的啼哭声交响成一片,段戈心中一片寒凉,一如这漫天飘洒的冰雪。

烧当老营的妇孺正在遭受最为悲惨的蹂躏和屠戮,虽说段戈来自后世,这样的场面尚且没有经历过。却也丝毫没有阻止梁习李堪那群盗匪的意思。

李堪先且不说,虽然凉人对于面貌的好坏不是很看重,可脸面受创毕竟不是让人乐意的事情。若是用这羌人的肉体能让李堪心里舒服一些,段戈觉得也是不错。

既然是战争,战败一方就应该有战败者的觉悟。

更何况,是李文侯挑起了这场战争,他的族人不负些代价的话,谁来?

至于梁习那里,更是不能阻止。感激也好,漠视也罢!反正梁习是在他段戈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带着人手帮助了他,为了这些该死的羌人他能扫了梁习的兴致么?

更不必说,梁习带领的是盗匪!

何为盗匪?

盗匪,不是鸡鸣狗盗,宵小之徒!既然自认为匪,就要有匪的样子。有了战后的纵情狂欢、精神上的极度渲泄,才会有战场上的亡命博杀和悍不畏死!

休要提什么仁义道德!前世的段戈就不信这些鬼话!这一世,在现在谈这个更是没有意义!要是有仁义道德,前世不会横死,这一世也不会做那辛苦的劳役,还要被人当做弃子!

一切都是为了活着,为了更好地活着!

这世道,你去怜悯别人,别人能来怜悯你么?

前一世的时候,段戈就听一个老于世故的乞丐说过,这世道要想活着更好,就必须拥有两种东西-全力和力量!

那时候,他没有力量,更没有机会去获取权力。

这一世,他是囚徒,仍旧没有机会获取权力。

可幸运的是他有不凡的身世,虽说现在没落,可有贾和在活动,总有一天他必定离开那让人窒息的牢狱。

到那个时候,这些如梁习一般凶狠的盗匪,就是他获得权力的屏障!

所以,要让他们满足,要让他们明白跟着他段戈就有如今日一般的狂欢。

有了巨大的权力,还会如今日一般为人搏命之后,仍旧被当做弃子么?

沉重的喘息声忽然从段戈背后传了过来,韩德拖着血淋淋的泼风大刀踩着积雪走了过来,不只是手里的大刀,整个身子仿佛被鲜血浇灌,不停地滴着红的渗人的鲜血,借着火光望去,皑皑雪地上,韩德仿佛用双脚淌出了一条血河。

这厮...一刻不停的杀着羌人,前后死在他手上的羌人老弱,怕不下五百!

段戈头也未回,淡然道:“韩兄,是你来了?”

只听“噗通”一声,韩德单膝跪倒于地,面容凝重:“段公子,今日韩德能报的大仇,全凭公子之助。韩某无以为报,以后公子但有驱驰,只需相召一声,纵使刀山火海,韩某绝不皱眉。”

段戈嘴角轻轻往上一挑,假装慌乱,赶紧转身扶起韩德,“韩兄,说这话是严重了。要不是韩兄悍勇,此番也不会如此容易拿下烧当老营地,说来还是仰仗韩兄才对!”

韩德摇了摇头,固执道:“公子何出此言?若只凭韩某一人定是报不了大仇。某家随是粗鄙,可这道理却是知道!”

“阿戈….”两人正说话,王方却是奔了过来,喊道:“刚才一时不防,有两名烧当羌人抢了战马,奔着外面跑了。”

“怎能出了这种事情!”段戈一听,怒道:“若是消息走漏出去,咱们怎能活着离开此地?”

“段公子!”韩德一听,赶紧提刀向着战马奔去,说道:“某家这就带着兄弟们去追,定能杀了这两个贼子!”

段戈伸手抓住韩德,怒视了王方一眼,思索一阵,凝重道:“没那个必要,现在已是深夜,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又是策马奔出,怕是难已追到!”

“这么着….”段戈继续说道:“阿方。”

“阿戈。你说!”王方低垂的头赶紧抬起,上前一步,“我听着呢!”

“赶快去通知梁习,李堪让咱们的人赶紧收拾一下,把所有羌人的战马都收拢起来带走!”

“好!”王方听完马上转头,只是刚走了两步,迟疑的问道:“那这地方剩下的那些羌人老幼怎么办?也带走?”

“带走?”段戈皱眉道:“带走作甚?全部杀掉!”

“杀掉?”王方惊道:“那可是数千的人啊?”

“怎么?”段戈眉毛一颤,凝声道:“你不愿意?还是你不忍心?”

“不是我不愿意。可….”面对着段戈骨子里透出的怒气,王方一时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别那么多废话!”段戈蛮横打断王方,满脸杀气凝结,“你若真不愿意,以后就不要在跟着我,想去干什么干什么!”

“阿戈,我去,我这就去。”王方闻言,身子颤抖一下,赶忙转身离去。

“段公子。”韩德抱拳劝道:“你也莫要生气,王方毕竟年少。还没经历过事情,有些妇人之仁也难免,等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那是我兄弟,我怎能生他的气。”段戈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可王方从小长在牢狱之中,逆来顺受惯了,性子就有些柔弱。这些日子,经历不少厮杀,却是比以前强了许多。可这世道艰险,他若是还不尽快成长起来,难保以后不在这方面不吃亏。”

“公子知道就好。”韩德笑了笑,说道:“到时某家多心了。”

“韩兄好意,戈自然明白!”段戈轻轻颔首,表示感谢,望了望王方奔走的身影,说道:“刚刚戈到是还有一点意思没有说出来。”

“哦?”

段戈想了想,说道:“刚听说有羌人逃脱,开始戈的确生气。可后来想了想,如今咱们袭了烧当老营,这羌人逃脱定是去寻那李文侯。想来李文侯得知这消息,任凭他心思如何深沉,定会派兵前来堵截咱们,允吾那边的情势到是能缓和不少。”

“那如今咱们如何行动?”韩德赶忙问道。

“若是如此,此地便非久留之地!”段戈说:“还是那句话,当尽快离开才好!”

***********

大雪依然在下着,映着允吾城外的狂热的厮杀更显飘逸,

整座允吾城头已经被鲜血浸泡透了,粘稠的鲜血渗透入城墙,把青灰色的城墙变成了暗红色。到处都是粘在上面的血肉、脏器。鲜血仍在往下流淌。疯狂地羌人显然被城下交战吸引,只有少数羌人口衔利刃,仍旧忘我投入到这惨烈的攻城战当中。更多的羌人或是观望,或是手舞兵刃向着城下汉军而去。

陈屠双手挥舞砍刀,嘶吼着把一个冲上城头的羌人砍成了两半。

然后冲上垛口,双手握住刚搭上来地云梯一端,双臂用力,发出一声咆哮,“给我下去!”

沉重的云梯轰然被推倒,连带着云梯上的五六个羌人被摔的血肉模糊。

机械的杀人,机械的吼叫……

身上刚被包扎好的伤口早就已经崩裂,,如今又伤上加伤。羌人如同消灭不完的蚂蚁,没完没了的对允吾进攻。

双脚浸泡在血水中,几乎所有人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麻木了,完全的麻木了。

这一晚仿佛特别漫长,陈屠都不知道究竟杀了多少羌人。

“屠子,是我!”

沉浸在无尽杀意当中的陈屠猛然被这声吼叫惊醒,回过神来一看却是他那沉重的砍刀被一杆大枪架住,长枪的主人正在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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