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陇县城外四十里,庞德猛的一拉战马,战马“唏律律~~”一声嘶鸣人立而起,狠狠的在空中甩了两下前蹄,尔后不甘心“噗通“一声践踏在官道之上。
猛的一挥手中大刀,庞德凝声问道:“车儿,此地距离陇县尚有多远?”
身后胡车儿心疼的看了看累的口吐白沫的战马,上前道:“四十里。”
“四十里?”庞德皱眉道:“儿郎们,跟上来了么?”
胡车儿苦笑道:“都尉,咱们几人战马挑选出来的,脚程自然也快,其余袍泽还在后面紧紧追赶呢!”
瞧着庞德一脸的不耐,另一旁的胡赤儿一笑,劝解道:“卑下深知都尉心中焦急,可咱们三人的战马都是疲惫,想来儿郎们策马驰至此地,怕是连挥刀之力也是无了。依卑下看来,要想回复战力,须得等到明日之时~~都尉还是莫要心急的好。”
庞德摸了一把胯下战马身上的油腻的汗水,凑到鼻子下一闻,只觉腥臭欲呕,深知两人所说不错。
人要吃饭,马也要饮水,自然是急不得。
“车儿,你于此路甚是熟悉。”庞德道:“此时天色正黑,你可策马直至陇县,就说明日一早,本都尉率五百重骑强袭羌人,让他们出城呼应!”
“遵命!”
………………………..
陇县城外羌营
白日间的攻城,羌人又在陇县城外丢下了数千的尸体,带伤的更是无法清数~~
阿里什满脸愁容,缓缓走进边章大帐,近乎哭泣道:“大首领,今日攻城一战,咱们勇士又是伤亡了数千,如今能提刀上马的勇士仅有万余了!”
“什么!?”边章勃然色变,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阿里什形容凄凉,悲声道:“大首领,那城头汉军太过阴险,投掷长枪虽是木制,可有居高临下之利,勇士们的皮甲实在扛不住激射而来的木枪啊。”
“汉人阴毒,竟用如此恶毒武器!”边章恨恨地一拳捶在虎皮软垫上.吼道,“不屠尽城中汉人,本首领决不干休!”
阿里什劝道:“大首领,如今陇县急切间难以攻下,又有令居塞内汉军紧追不舍,依属下看来还是退兵吧!”
“闭嘴!”边章霍地站了起来,竭斯底里地挥舞着胳膊,就像受伤地野兽.咆哮道,“不许提退兵,谁要敢再提退兵本首领就砍掉谁地脑袋~~”
李相如说过,陇县地势重要,若得之,陇西四郡之地就能牢牢的把持在手中,便可虎视凉州之地。若失之,就如同汉军在羌人头上悬了一把利剑,随时都能斩杀先来。
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绝对不是边章的风格!更何况,若能再夺陇县,边章的威名便能响彻这个羌族,甚至是整个凉州大地!震摄住凉州其心个异地部落首领.
然而自李相如死后,边章就觉得没有一个人能为自己分忧,属下勇士虽是悍勇,却没一个有李相如那般玲珑心思。更可气的是陇县城内的数千汉军,生生在自己的心窝处扎了一刀,生疼生疼~~猛攻一日,死伤无数,竟不得寸进!
如果真就放弃了陇县,自己将被当做笑柄!以前种种算计都将化作河水那般流淌而去~~
不能退兵,绝不能这样退兵!边章恶狠狠地挥舞了一下胳膊,厉声道:“阿里什,连夜命名族人赶制攻城器械,就照着马家送来的那图样做~~明日本首领与你率领勇士们全力猛攻,定要攻下陇县~~就算陇县扎手的如刺猬一般,本首领也要将他砸成肉饼!”
…………………
陇县
夜色深沉、寒风呼嚎,段戈脸沉似水,独自肃立城楼之上.翘首仰望,繁星璀璨、皎月独明,偶有流星掠空而过,霎时璀璨出耀眼地光芒,却是乍现即逝,令人心中怅然~~猎猎朔风荡起段戈身后披风,漫卷翻腾,隐隐露出披风覆裹下厚重冰冷地铁甲~~
又是五月!
去年此时,段戈尚且只是允吾牢狱中的一名囚徒.没有理想、更没有目标,时刻为了生存而挣扎,根本不知道辛苦的劳役之后,睁开眼是否还能活着见到明天地太阳?一切地一切都只为了一个目地,那就是~~活下去!
当一个人没有目标、没有理之时,即使是活着,也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而现在,段戈是一千先登死士的掌军之人。
手中更有着虽说不大,但也不恩能够被人忽视的权力。
生死予夺,就在掌中!
凉州这边荒凉之地,要立足、要坚定的立足下来,就要比别人更强!
更何况段颖生前的名望虽然赫赫,可树敌却多,如今是故去了,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说不准现在正在对他们孤儿寡母虎视眈眈。
只有其心若铁,掌控着生死予夺的权力,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唯有权力、力量,才能保住自己、保住段氏,保住一路走过来的兄弟!
蹒跚地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一道瘦削地身影从阴影里穿了出来,弓着背走到了段戈身后,然后将双手扰于袖中,跟着段戈仰望起满天星辰来.段戈回头,眸子里露出一丝愧疚,望着缩于身后地瘦削男子.说道:“老李,你怎么来了?身子不碍事了?”
李肃目光低垂,说道:“些许小伤,尚不碍事,羌人攻城正急,陇县城内人人重任在身,属下~~岂能袖手旁观.”
段戈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既然肩上的伤不碍事,就留下来帮忙吧!.”
“属下知道。”
“老李~~”段戈轻声道:“算算年龄,你还不到四十吧?”
“哦!”李肃点头道:“再过一年,也就到了。”
“还不算老!”段戈转过身子,悠悠道:“再加把力,讨个好女人,再生一个吧!”
“主公操心了!”李肃拱手以礼,脸显凄容,双眼微红道:“属下父子既然投效主公,本就明白这前途叵测,阿蒙身死,也算死的其所。属下自然有打算,不劳主公忧心。”
“明白就行。”段戈道:“生儿养老,总归不要让李家绝了后就行。”
“唏律律~~”
段戈话音方落,城下忽然响起一声清越地马嘶声.透过呼嚎地风声清晰地送进段戈和李肃地耳际,旋即一阵急促地蹄声由远及近、疾驰而来.不及片刻功夫,韩德便疾步匆匆奔上了城楼,向段戈道:“主公,打探清楚了了~~”
“嗯?”
“探马回报,城外羌人铩羽而归之后,边章就下令羌人营中休整,日夜打造攻城器械.不过奇怪地是,探马曾窥见那羌人打造之物不仅仅有云梯、更有撞城车这等攻城利器。一直以来,这等攻城利器乃是咱们汉家不传利器,羌人怎的也会~~”
夜空下.段戈霍然回首东望,乌黑地眸子忽然变得无比犀利.直欲透过暗黑虚空看清城外灯火通明那羌营地一切.
“传令鞠义、陈屠日夜巡视,谨防羌人夜袭!”
“遵命!”
韩德答应一声,又匆匆下楼而去.段戈身后李肃神色一动,低声道:“主公,先前边章依仗骑射之利,在陇县占了不少的便宜。此番咱们有木枪、木排,边章吃亏之后,想来自然不会再使骑射之术。可韩德说的不错,这撞城车本就是汉家利器,羌人绝不会打造。属下以为要么是羌人中油汉家技艺精湛之工匠,要么是汉人中有人暗助羌人。不管如何来说,主公还是心理要有所准备的好~~”
段戈闻言不禁眉头一皱,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是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上了城楼,打断了脑海中忽然闪现的念头。闻声看去,梁兴健壮地身躯已经出现在段戈身前,沉声道:“都尉,张将军麾下庞德庞都尉谴人送来急信,已率五百重甲铁骑进至陇县城外,距离陇县仅只四十里之遥,只是汉军人数甚少,又是日夜急驰,意欲休整一晚,于明日羌人攻城之时,与咱们前后夹击羌人。.”
“哦?”李肃闻言难得的目露喜色,说道:“主公,庞德既然能来,想来张奂将军大军也将抵达陇县,如此一来,边章贼子必败!”
“五百重装铁骑虽然人少,若能趁着羌人攻城之时,先烧了羌人营帐~~嗯嗯,羌人定是慌乱,说不得给了我军一举歼灭边章地良机!”段戈霍然转身,身后沉重地披风顺势荡起,在空中荡起一道浓重地阴影,倏忽之间,一抹浓郁地杀机在段戈嘴角悄然绽起,沉声道.“梁兴!”
梁兴霍地挺直了胸膛,厉声道:“在!”
段戈道:“传令,陇县城中所有男丁以及八百先登死士于明日卯时集结于北门之下,听我号令行事。城头只留两千健妇由秦同率领守城,只需弯弓齐射,谨防羌人登城!”
“呃~~”梁兴愕然道,“先登营所生汉军不足八百,男丁仅剩一千多,羌人虽是今日死伤数千,却仍有万余,出击迎战,与寻死无异?”
段戈冷然道:“只要那庞德能烧了羌营,羌人定然慌乱!士气低落之下,倒也不怕。咱们人少~~本都尉另有打算,你莫要多问,先去传令就是。”
“尊令!”
眼瞧着梁兴奔下城头,段戈这才回首问道李肃,“老李,城中健马有多少?”
李肃一怔,却是答道:“出令居时,先登死士皆是配马而行,有一千,后来主公领军袭杀野马羌,得马三千余,直至诱杀攻入陇县的羌骑不下两千。除去受伤,死去战马,大概有健马五千匹,皆在城中豢养!”
“五千?”段戈神情微展,冷笑道:“那就成了!”
……………………
翌日,空中骄阳似火,微风轻动,却是惬意之时。
天色微亮,城外就想起了“呜呜~~”的牛角号声,只见阿里什高举马叉,猛然向下一挥,大声喝道:“冲,大首领有令,今日定要攻下陇县!”
羌营内又再次传来凄厉的吼叫声,数千手持着弯刀、马叉的羌人抛下战马,朝着陇县发起了冲击。城头上,箭如雨下,有逼近城墙的人,刚搭起了云梯,就被秦同带着健妇手持弯弓射成刺猬。一次,两次,三次……当阿里什调来一队羌骑施展骑射之术压制城头的弓箭时,天色已经大亮。
虽然城头上再也没有木枪飙射而下,可只是城头上攒射的箭雨,又让数百羌人倒在了城下。
城头上,段戈依然神情肃穆~~梁兴带着一百精心挑选的护卫肃立在身后,不敢多言。
可以感觉出来,今次羌人攻城,似乎下了更大的决心。
骑射、云梯、撞城车一次性全部用了出来,不再理会伤亡如何,一队接着一队向着城头发起冲击。
先登死士、手持木枪的男丁全在北门之处集结,鞠义、韩德、陈屠这三名干将也在那边,紧靠着秦同带着那两千名健妇弓箭压制,迟早受不住城池~~
女人就是女人,不论多凶悍,多健壮,总归还是女人。
面对鲜血、死状各异的尸首以及残破的脏器,绝对保持不住一贯的冷静!
体力、毅力也与男人相比,有更大的不足之处!
即使秦同很是冷静,不断厉喝着放箭,可城下羌骑的一轮骑射之后,顿时有数十名健妇哀声嚎叫着栽倒在了城头。其余健妇望见,心中更是忐忑,手中长弓依旧高举,可脑门冒汗,拉弓的右手也不如先前那般稳健~~
悍勇的羌人借着这一轮骑射,更是一步步逼近了城墙,一座座云梯搭起来口衔利刃、****上身的羌人争先恐后的往上爬~~
女人就是女人,举不起城上笨重的粗木。擂石!
眼见情况危急,秦同灵机一动,喝道:“把城头上多余的木排给砸下去!”
健妇眼见云梯上羌人狰狞的眼神,疯狂的嘶叫,更显得手忙脚乱,猛然听到秦同喝叫之声,赶忙将从垛口解下的木排举在手中,狠狠的向城下砸去~~
“哗啦啦~~”
那木排落下,立时将爬在云梯上的羌人扫下~~更何况那木排本就是匆忙间赶制出来,前段都未打磨,更显得尖锐,又是从城头上抛下,就算擦上一下,也会带起一溜的血花。
一名羌人反应不及,立时被木排直直从脑门上插入,立时嘴角喷血,脑门上瞬间破开一个大洞,里面热腾腾的红白之物向空中喷涌而出,与那木排同时向着城下栽落~~
又一名羌人一手攀着云梯,一手挥舞弯刀,眼见头顶一黑,嘿嘿一笑,弯刀猛的向上一顶,刚要用弯刀将木排引向一边,不曾想又是一张木排闪电落下,正好落在持刀横引的右臂之上,锋利的一排木刺顺势将右手斩落下来~~
放眼望去,只见随着木排砸下,云梯上的羌人如下饺子一般被砸落~~
不待城下羌骑反应过来,秦同又是大喊道:“分出五百人,手举木排顶在垛口之前,防止城下骑射~~剩下的人给我继续射箭~~射箭!”
不过,羌人绝对是下了狠心,眼见前面羌人攻势稍缓,不待城头守军喘息,第二批羌人立时呼喝着向着城头冲来。
“嗖~”
立于城下的阿里什野兽般咆哮起来.打马猛的狂奔几步,手中马叉高高举出,借着马势,大喝一声,狠狠的向着城头上掼射而出,一声梦想,锋利的地叉刃洞穿了一名健妇高举着、正要抛下的木排,余势未竭又洞穿了藏身于木排之后的健妇胸膛,健妇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借着阿里什的这一叉城头上短暂的形成一道缝隙~~
但是很快,便有一名健妇手持木排顶了上来~~
“哈~”
一名羌人以为有机可趁,紧跑两步,手抓云梯两三步攀爬而上,刚要撞进缝隙,两支锋利箭簇从木排后面闪电般射出,狠狠地戳进了羌人地胸膛,有殷红地血液顺着穿过羌人胸膛的箭尖滴落,羌人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向后一翻,顺着云梯向城下跌落~~
也就在这时候,阿里什也如这名羌人一般爬上了垛口。双脚一用力,只见阿里什声嗔目如裂,嘶力竭地咆哮一声“死!”,猛的从云梯上跳起,手中弯刀在空中划过一道森冷的弧线,瞬时将垛口处的木排一刀斩断,木排飞上半空,阿里什冷笑一声,不待身子落地弯刀一横,冲着一名木排身后的健妇的颈项飞斩而至。
健妇吓得亡魂皆冒,却是本能的举弓相迎。
“当!”
清越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健妇手持弓身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撞击竟居中而折,阿里什厚重的弯刀余势犹疾,冰冷地从健妇肩膀上扫过,热血激溅,健妇的一颗头颅已经凌空飞起,虽身首异处眉目却犹自惊慌,闭合不了的双眼一片惶然。
“呃啊~~”
阿里什不用低头都知道,身后已经有悍勇的族人顺着他打开的空些爬上城头,利刃入体的声音清晰地送入他的耳际,他知道,与族人敌对的守军已经永远提不起手中弯弓了。
守军?娘们!
阿里什这才察觉到一直弯弓射箭的守军竟然全是汉家的女子,眼中兽性夺夺而出~~~
“勇士们!是娘们~~城头上全是娇滴滴的娘们~~”
“吼呀~~”
“哇啦~~”
声嘶力竭的嚎叫从身后传来,一种原始的兽性睡着嚎叫声如蛛丝一般散发在城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