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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先皇

阴冷潮湿的牢房里,光线昏暗,杂草乱堆,不时有肮脏的老鼠拖着尾巴,吱吱叫着穿牢而过。受过重刑的人,衣衫褴褛地躺在草堆上,沙哑着喉咙痛苦呻吟。不时有来来往往的士兵将某个牢里关押的人拖出去,或者执行死刑,或者执行酷刑。各种恐惧的哭声,凄惨的嘶叫,惊吓的讨饶混在一起,让剩下的人饱受精神折磨。

深夜,牢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蜷缩着躲在角落,闭上眼睛将头埋在胳膊里。周围不知名的虫草来回爬动,心里一阵发悚。

牢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打开了牢锁,一声不响地将我从角落里拉起。

我不由惊问:“你是谁?要把我带到哪儿?”

那人蒙着面,一句话不说,只是大力拉着我走出牢房。

牢里牢外的看守已经倒了一地,他带我小心走到城堡外,路边停着一匹马。

推我翻身上马,他扬手挥鞭,我便趁着月色,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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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带着我沿着九妹河,闯入一片棕榈林。

林子中间立了一个黑影,我猛然拉紧缰绳,马儿仰头嘶吼一声停了下来。

黑影拍了拍手掌:“你的骑术越来越好了。”

我坐在马上,盯着黑影:“你太无耻。”

叶凌风拉着缰绳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月色下,露出一张嬉笑的脸:“我千辛万苦将你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你不感谢反倒骂我,到底是谁无耻?”

我嗤笑一声:“当初不是你跟义军中的奸细串通,逼我爹将我打入牢房?方才将我从牢里放出来的人,就是那个领头闹事的吧。亲手把我推入火坑,逼爹跟我反目,又假装好心捞我出来,让别人把我当成叛逃的奸细,还叫我谢你,你的脸皮还能再厚一些么。”

他笑了笑,两排洁白的牙齿在黑夜中反着月光:“我也是逼不得已,每日看你跟那个月影眉来眼去,再不有所行动,恐怕天儿真的要没亲娘了。”

我摇摇头:“事到如今,你真以为我还回得去么?”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那日小贵子来猎场找我,我心里想着你与天儿,连一身骑装都顾不得换,直接骑了马从城外奔回凤阳宫。回来就听说你撇下天儿,独自离宫出逃,我一气将凤阳宫砸了个粉碎。晚上抱着天儿,我才发现自己恨得不是你的叛变,而是你的离开。一想到再也看不到你,一想到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能其乐融融,那种震惊到愤怒,失落到绝望的空洞,就如万千个蚂蚁啃噬心肺一般,痛到心尖子要被撕裂。”

我沉默着,他缓缓走过来停在马下:“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当初你心里的感受,那种想要抓住却又无能为力的怅然若失。燕儿,再相信我一次,跟我回去吧,我一定保护好你跟天儿。”

我冷冷一笑:“太后呢?她会同意?”

他小心握紧我的手:“我已经查清楚是她对你用毒,虽然她是我母妃,我不能大逆不道,但我已传旨,命她不得再踏入凤阳宫半步,不得再干涉你的生活。”

从马背上向下看他,他望上来的眼睛一片真诚。

我轻声问:“条件呢?”

他立刻回答:“只要你劝顾云轩投降朝廷,他之前的逆天之为我一概不究,你还是贵妃娘娘,他还是大燕国将军。”

他果然还是有备而来。

我差点被之前的那些温柔暖意打动,这些冰冷的讨价还价一摆上来,动摇的心立刻沉入海底。

一脚踢开他,扬手挥鞭,我骑着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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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月光,我一刻不停地往前赶路。

城堡是回不去了,在婺州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秋姨点着油灯出来,搂住立在门外的我:“燕儿,发生什么事了?”

大叔在屋里喊了一句:“谁啊?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啊。”

秋姨说:“不要理他,先进屋。”

屋里纸灯的暖光充满房间,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大叔从里屋披着衣服走出来,看见是我,嘴里不再嘟嘟囔囔,小声问秋姨:“怎么了?”

秋姨沏了一杯热茶给我,柔声问:“是不是家里那位来找你了?”

她真是懂得察颜观色,我抱着暖杯点点头。

大叔坐在我旁边,支着脑袋看过来:“那小子从京城跑这么老远过来,看来还是放不下你啊。”

我“切”了一声:“他哪里是放不下我,他是放不下剿灭义军的机会。”

大叔“哦”了一句:“我听说朝廷那边势力很强啊,一直压着义军打。”

我一边喝热茶一边解释:“是他厚脸皮以太子为要挟,逼我爹投降,我爹犹豫不决,他才有机可乘。”

大叔同情地看着我:“那还真是为难你啊,一边是老公孩子,一边是亲爹,支持哪边都不对。”

我叹了口气:“您说得没错,只有那个榆木疙瘩才会一直逼我做选择。”

大叔笑了笑:“看来得有人教训教训这个榆木疙瘩,他才会开眼。”

我苦笑:“他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只有他教训别人,有谁敢对他说三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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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木屋被人一脚踹开,手里的茶晃了晃,抬头看时,门口一个黑影盛气凌人地踏了进来。

以为自己已经把他甩开了,没想到叶凌风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见识过他对寒洛出手时的冷酷无情,我边懊悔粗心大意,边站起来挺身护在秋姨和大叔前面:“你要干什么冲着我来,不要对两个无辜的人下手!”

他钉在原地,瞪着眼睛看过来,一张脸忽而白,忽而黑,忽而青,忽而紫。

我以为他中了什么毒,犹豫着问:“你没事吧?”

半响,他才轻轻叫了一句:“父皇!”

父皇?!

先皇不是早在三年前就驾崩了么?

他是犯糊涂,还是见鬼了?

还在发愣,身后的大叔忽然应了一句:“风儿。”

张着嘴缓缓转过身,大叔脸上一片严肃,秋姨轻叹一句:“你还是破誓了。”

叶凌风沉着脸说:“三年前,我亲手给你盖的棺木。”

大叔耸了耸肩:“你走后,秋儿偷偷打开棺木把我拉了出来。殿外派的守卫太多,我只好在灵堂躲了几天。”

叶凌风眼里冒火:“我在你棺木前哭了整整三天三夜。”

大叔点点头:“恩,我都看见了,你的两只眼睛肿得跟猴屁股似的,我忍了好久才没笑出声。”

叶凌风咬牙切齿:“我烧了十卷亲手刻的祷文给你的在天之灵。”

大叔笑了笑;“我偷偷瞧了几眼,字刻得不错。”

叶凌风怒吼:“知道我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出来告诉我你没死?”

大叔静静说:“因为我当够了皇帝,住够了皇宫,做梦都想过常人的生活。”

叶凌风冷冷说:“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么?”

大叔摇了摇头:“或许这个决定伤害了你,可是我从不后悔。看着那个坐在龙椅上的自己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无情,越来越陌生,我心里虽然痛苦万分,脸上却还要继续装出一派帝王的威严。宫里的人见了我不是瑟瑟发抖,就是谄媚奉承。虚假的生活养成了虚假的我,稍一不如意就大发雷霆。当年素雪拒绝我,我脸面上下不来,盛怒之下就把她的心上人贬谪到边疆,生生拆散两只鸳鸯。顾云轩在婺州起兵,我知道他是为了争取回去看一眼素雪墓碑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看向我:“燕儿,我对不起你娘。你娘病逝后,我越来越讨厌冷漠的自己。秋儿这时候就出现在我视线里。她的温婉柔情,善解人意深深打动了我,在江山与美人之间我选择了后者。在宫里诈死瞒天过海,出了奉天门改名换姓,跟秋儿寻到这一处天外之境,安度后半生,这是我所做的最好的决定。”

他说着伸手拦过秋姨,秋姨在他怀里低头浅笑,两人一副你侬我侬,浓情蜜意。

我忍不住问:“可是婺州是我爹重兵所在,你就不怕……”

他眯眼捋捋胡须:“兵家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怎么也不能想到,我就住在这反燕大后方。”

叶凌风冷哼一声:“缩头乌龟才会躲在这里偷生。”

大叔皱着眉头,走过去对这他的头一记爆栗:“我还没教训你呢,当上皇帝,完全一副奸诈狡猾的样子,看看你把燕儿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你娘在宫里胡作非为,你屁都不敢放一个。燕儿被她逼得逃出宫,你竟率重兵讨伐,追得她无处可逃!”

叶凌风揉着脑袋辩驳:“我出兵婺州只是为了江山稳定,剿灭叛军,根本没想伤害她!”

大叔继续敲他:“没想伤害?顾云轩是燕儿的爹,你剿杀顾云轩不是要了她的命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

叶凌风满屋子躲:“可是顾云轩在婺州聚兵反抗朝廷,引得天下大乱,总要出兵镇压吧。”

大叔沉吟片刻:“顾云轩起义很大原因在我,我明早就去城堡跟他说清楚。”

叶凌风怔了怔:“这样不安全吧。”

大叔瞪了他一眼:“本来我跟秋儿发誓,忘记王室的身份,过半辈子普通人的生活。没想到被你这个臭小子搞乱计划,把事情搞得一团糟,到最后还要老夫出场收拾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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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黑朦朦的,天快明了。

大叔回屋睡觉了,叶凌风的脑袋被他敲出好几个包,抱着脑袋在桌前哼哼。

秋姨打来一盆凉水,将毛巾递给我,笑着使了个眼色,进里屋去睡了。

我把毛巾浸湿拧干,隔着桌子递给哼着的那个人。

他接过去敷在头上,声声叫唤:“疼——”

我白了他一眼:“活该。”

他嘿嘿笑了笑:“天儿在宫里也整天撞伤脑袋,那小子能忍,鼓了包都不说话,悄悄爬起来又四处去玩了。”

说起天儿,我在心里想象着他此刻的摸样,这会儿该摇晃着会走路了吧。

叶凌风厚脸皮地靠过来想搂我,我推开他站起来。

长条板凳失去平衡,他“哎呦”一声倒地,两眼委屈地看过来。

我撇下一句:“别装了,自己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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