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西郊、老水沟。
胡睦四十岁的大儿子胡赣曾经当过常山郡太守,领兵与凶残的燕兵血战过,后来他父亲胡睦见儿子在边关担任太守实在是太危险了,遂利用关系将他调进了京师,担任司隶校尉。
胡赣听完探马的报信,马上对胡睦道:“父亲……”
“别叫我父亲!”
胡赣刚开口,胡睦就打断了他的话,疾言厉色地呵斥道:“战场上无父子,除了在家中之外,以后在任何一个地方你我都得以上下级相称!”
“呃!”
胡赣一愣,随即霍然抱拳道:“现在,高阳城攻防战已经到了白热化,鲜于亮那狗贼的注意力肯定是全放在高阳,绝对不会想到我们还有伏兵在这里。胡将军,属下愿率八百精锐的混合步兵突袭燕狗大营!”
“嗯!”胡睦想了好一阵子,也觉得胡赣的提议不错,不过就是胡赣要八百人,让他感到胡赣的那种狂妄自大,怒斥道:“燕狗东击百胡,南逐高句丽、三韩,东击零丁,建立堂堂大燕帝国岂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你竟然想以八百人就去突袭有四万燕狗守护的大营。你说你轻敌到了何种地步?”
“属下绝不是轻敌!”
胡赣信心十足道:“只要将军能给我八百精锐的混合步兵,属下就能把鲜于亮的狗头摘来,如果属下摘不来鲜于亮的头颅,愿受军法处罚!”
“嗯!”
胡睦见胡赣这么有信心,也不由信了几分,毕竟胡赣打过的仗比他这个老子绝对要多得多。想了片刻之后,松口道:“给你八百精锐的混合步兵可以,不过你得给本将实现承诺,摘鲜于亮的头颅回来!”
“遵命!”
得到胡睦的同意,胡赣兴奋万分,别了九个月的战场,我胡赣又回来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燕军大营,鲜于亮大帐。
此刻,鲜于亮一边听着探马回禀攻城的情况,一边享受沿途上从村庄中捉来的几个汉家妇女的按摩。像他这样派手下人去拼死拼活,自己军功照拿,可真算得上是潇洒快活……
又有一骑探马飞奔入帐,右手伏于左胸上,凝声道,“将军!西边十余里外有八百魏狗的步兵正在向我大营方向而来,意图不明。”
“是吗?”
鲜于亮霍然离床(躺在胡床上),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突然沉声道,“来人,备马,本将要亲自出征!”
“遵命!”有侍卫领命而去。
鲜于亮出了大帐,点过五百骑兵,向西疾驰而去,铁蹄滚滚,激起无数的碎草烂泥。
“将军且慢!”
忽然,一骑飞快地追上了鲜于亮,拦停鲜于亮,急声道:“将军,西边不过是只有区区八百魏狗的步兵,只需派一骑将就能将其毁灭,何须将军大驾亲征?”
“哼!”
鲜于亮冷哼一声,冷声道:“区区八百魏狗也敢来袭我大营,本将军这一次,就是要亲自征讨,将那些胆大包天的魏狗剁成肉酱!兀可土笋,快快让开道路!要不然,等下就别怪本将不客气了!”
兀可土笋毫不退让,劝道:“魏狗历多诡计多端,这一次,只怕也是魏狗的计谋,将军你身为三军统帅,不可亲自轻身犯险啊!”
“可笑!”
鲜于亮哈哈大笑,豪言道:“别说是区区八百魏狗,就算是八万魏狗来围本将,本将也能将其击败!兀可土笋,你速速让开,回去守着大营,若是大营失了,本将唯你是问!”
“将军……”兀可土笋依然不死心,还想再劝……
一股莫名的烦躁延绵于鲜于亮的胸扉,让他突然间变得火暴起来,怒吼:“兀可土笋,你马上滚!”
“唉!”
兀可土笋见自己三番四次劝不住鲜于亮,也不再阻拦,看着鲜于亮远去的背影,长叹了口气,纵骑回营而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燕军大营,往西五里。
“报……”
一骑飞驰而至,滚鞍落马,跪地道,“将军,东方五里外有大概五六百燕狗正在向我方奔来!”
“什么?”
胡赣一惊,想不到燕狗竟然还挺警觉的,这次偷袭不成看来只能硬抗了,上苍保佑我能一举击溃燕狗。举目四望之下,瞧见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沉声道,“全军到河边结阵!”
胡赣所部全部都是突骑营最精锐的士卒,其中有些兵丁更是身经数十战的老兵,很快就在河边摆下了阵势,刀盾手在前,长枪兵在中,弓弩手在后,另外有数十个魏兵把鹿角,横木等物摆放于军阵两侧,以保证整个军阵没有一处薄弱点,好面对接下来的防守。
“嗷……”
鲜于亮远远便瞧见了于河边结阵的魏兵,兴奋得引天长嗥一声,高高地扬起手中的金刀,耀眼的金光映黄了半边天。沉声暴喝,“天狼神勇敢无畏的子孙们!大燕国能征善战的臣民们!前面有八百头两脚羊,随本将军踏碎他们的头颅!”
“踏碎他们的头颅,嗷,嗷,嗷……”
五百鲜卑骑兵三呼遥应,眸子里燃起了炙炙地杀意,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就象捕食的狼群般随着他们的头狼恶狠狠地向魏兵军阵扑了过去。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滔天的轰鸣声充斥于天地间,有如地裂般令人胆寒甚至窒息,大地在颤抖……河水也在疯狂摇晃着……
八百魏兵所有的将士都是突骑营最精锐的士兵组成,装备也是最坚固的,经历过的战阵也是最多了,在面对五百鲜卑骑兵狂奔而来的时候,他们没有表情那怕是一丝害怕的情绪,平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鲜卑骑兵,各个魏兵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百步,五十步!
胡赣右手悠然高举,沉声暴喝道,“投枪准备!”
“嚯嚯嚯!”
一阵响声中,八百魏兵迅速地从身后的背包离取出一杆杆冰冷的投枪捉在手上,双腿作奔跑般,腰身向后弓,投枪贴在耳旁,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三十步,投枪射程已到!
胡赣持刀的右手霍然斩击而下,冷声暴喝:“投!”
“咻,咻,咻……”
八百魏兵听到军令,猛然把手中冰冷的投枪投出去,投枪划破空气响起阵阵凌厉到让人胆寒的破空声,于空中飞出三十步之后,狠狠地扎入了鲜卑骑兵温暖的躯体。
“碰,噗,嘶……”
锋利的投枪把鲜卑骑兵薄弱的皮甲刺穿,继而贯穿鲜卑骑兵的躯体,去势不减,连续刺穿数个鲜卑骑兵投枪才止住趋势。这一轮投枪,就犹如汉人秋收割麦子般,鲜卑骑兵成片成片地倒下,至少有超过一半的鲜卑骑兵倒在投枪了的威力之下。
“嗷哈……”
鲜于亮挥动金刀连连击飞了数杆投枪,霍然回首,见到自己的部下成片成片的倒下,就好象一头受了伤的狼王般,双眼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脸部也开始扭曲了起来,变得格外的挣狞可恐。
三十步,只要三十步。
“嗷,嗷,嗷……”
就能把可恶的两脚羊狠狠地践踏于铁蹄之下,剩下的鲜卑骑兵引天狂嗥一声,挥动手中的弯刀,狠狠的向前冲去。
“碰,噗,嘁……”
倏忽之间,鲜卑骑兵便撞上了魏军严密的盾墙,盾孔上那一根根冰冷的长枪把巨大的战马或鲜卑士兵刺了个对穿,鲜血染红了苍凉的大地……
“嗷哈……”
鲜于亮见状,怒嗥一声,一勒马僵,战马奔起前蹄,从厚重的盾墙上飞跃而过。
“噗,噗,噗……”
鲜于亮尚未落地,便见无数的长枪刺入了爱驹的身体,滚烫地鲜血有如漫天雨水般抛洒而下,落在八百魏兵将士的脸上、身上,将他们衬托得格外可恐。
“碰……”
鲜于亮胯下的战马轰然倒地,压倒了三个躲避不及的魏兵,一阵重物落地声中,漫天烟尘冲天而起。
“咔嚓!”
鲜于亮在战马快要落地的那一刻,借力腾的飞了起来,接着狠狠地踩在一个魏军士兵的头上,一道骨肉破碎声响起。
“嗬……”
被鲜于亮踩了一脚的魏军士兵嘴角流出阵阵学士,突然他眼中寒芒毕露,怪叫一声,伸出双手死死地紧抱住鲜于亮的双脚。
“噗……”
就在鲜于亮想要抽回双脚之时,四面八方鬼魅般疾来了十几根冰冷的长枪。鲜于亮慌忙挥动金刀抵挡,却因行动不便,被两根锋利地长矛刺穿了胸膛,鲜血激射而出。
鲜于亮感到心脏一阵绞痛,接着身上更多的地方传来阵阵寒意,他清晰地感到自己全身的力量正在如同潮水般消退,艰难地朝北方看了一眼,看到了,那是大燕国无所不能的天狼神……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大燕国的马叉刺不开两脚羊那些该死的盾墙?”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无所不能的天狼神,难道你要离开你最忠诚的子孙了吗?”
一个鲜卑骑兵嘴角满是鲜血,低声喃喃道。
鲜于亮死后,仅剩的百余骑鲜卑骑兵连大营都不敢回了,恐惧地一直向北逃跑……
“嗷!”
看着剩余的鲜卑骑兵狼狈地逃走,胡赣终于忍不住引天长嗥了一声。下令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战场,割了鲜于亮的头颅,带着魏兵往老水沟而回。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高阳城。
鲜卑人状如疯虎,悍不畏死地冲击着高阳城那不高的城墙。城墙上,有四五个高阳郡兵把一块磨盘般大小的的巨石搬至城头上。
“碰……”
一个高阳郡兵轻轻地用手一推,磨盘般大小的巨石滚滚而下,直接撞飞了数个爬在云梯上的鲜卑人,碰一声响,巨石砸落地上,直把两个鲜卑人压在下面。鲜卑人一时尚未死去,哀声嚎叫不已……
“仆,仆,仆……”
又有四五个高阳郡兵喊着号子,抬着一根长满倒刺的檑木上到城墙上,几人一齐喊放,檑木挟带着辗碎一切的气势呼啸而下,直把云梯上所有的鲜卑人都推了下去,落到地上时,又重重地砸在鲜卑人的身上,直把鲜卑人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孟将军,时辰到了!”
突然,一个高阳郡兵向孟飞提醒道。
“撤!”
孟飞闻言,毫不犹豫,当即下令全军撤下城头,奔东门疾奔而去。
“将军!魏狗顶不住了,撤退了!”
一骑疾奔至受了伤的勿可勒契面前,喜颜悦色道,“高阳北门已经被我部占领了!”
“哈哈,好好!”
勿可勒契大笑两声,横铁枪遥指高阳城,沉声道,“大鲜卑的勇士们!两脚羊跑了!随我进城一一劫掠!”
“嗷,嗷,嗷……”
拼死拼活,玩命的攻城还不是为城破后能够快活?鲜卑士兵轰然回应,兴奋地向城里冲去,一双眸子闪出了野兽般的光芒。
在勿可勒契所部的士兵进入高阳城之时,在燕军大营的鲜卑士兵也纷纷跟着涌进高阳城中。
忽然,一个鲜卑骑兵浑身浴血,披头散发,匆忙地奔入高阳城内,直至勿可勒契面前,滚鞍下马,哀声道,“将军!鲜于亮将军他……他战死了!”
“什么?”
勿可勒契踏前两步,抓住那个鲜卑骑兵的衣领,圆睁虎目,不敢置信道,“不可能的!我妹夫他勇武过人,怎么会战死的?”
那个鲜卑骑兵遂鲜于亮带着五百骑兵去迎击八百魏军步兵的事情徐徐道与勿可勒契听。
“哈哈!”
勿可勒契听罢之后,忽的哈哈大笑,“被八百魏狗的步兵击败,真没用,像这种懦夫,不配作天狼神的子孙,不配做老子的妹夫……”
“这!”
那个鲜卑骑兵彻底的无语,自己妹夫死了,这个勿可勒契竟然还骂他!真是,真是无情啊!
忽然,一个千夫长跑到勿可勒契面前,抱怨道:“将军!这城里一个汉人也没有!”
“将军,不好了!”
一个鲜卑骑兵急叫道:“那里起火了!”
“混账!”
勿可勒契怒骂道,“老子看不见吗?还用你说!”
那个鲜卑骑兵马上说道:“不,不是,可,可能城内有埋伏……啊,不好,了,全部,全部都起火了!”
倏忽之间,城中上百处地方同时燃起了大火,火势迅速地朝周围蔓延,瞬间整座城都燃烧起来,似乎天降大祸般。
“撤!快撤!”
勿可勒契惊慌失措地大叫。
“撤,撤,撤!”
鲜卑人惊慌失措地往北城门撤去,却悲哀地发现城门居然,居然被大石头给死死的堵上了。
“撤西门!”
接着鲜卑人往撤西门,却发现西门的情形和北门一样,往撤南门,发现南门也是和前面两门一样,不死心的他们接着往东门撤去,终于,在东门他们没有看到大石头,不过突然间数万魏兵冲出来,却把东门紧紧地堵死了。
鲜卑人只好又撤回城中心,瞬间,漫天的烟雾充满了整座高阳城,把鲜卑骑兵呛得眼泪、鼻涕哗哗地直流,方向也迷失了。惊慌失措之下的他们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啊,啪,嘶……”
烈火在燃烧,被浓烟迷了双眼的鲜卑骑兵无从躲避,终是被无情的大火波及。惨叫声、战马嘶鸣声连成一片,空气中蔓延的焦臭味,令人欲呕……
事情至此地步,鲜卑人开始不顾一切地推动大石头,不过大石头外面有数百个士兵外加一些障碍物挡住,他们哪里推得动啊。现在鲜卑人除非是变成鸟人或者天降暴雨又或者鲜卑人跳城而下,否则被无情的大火烧死是板上钉钉的事。
终于,天降暴雨没有发生,跳城而下的鲜卑人也被魏兵乱刀劈死,七万多的鲜卑人全部丧身于高阳城内的火海中。至此,鲜于亮被乱枪刺死,七万鲜卑中埋伏被烧死,仅剩鲜于亮带去和八百魏兵战斗的百余残骑逃回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