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三月天,春暖花开时,午后的阳光带着一丝丝暖意,静静地泻入了漆黑无比的墓陵之中。
白发少年下意识的抬手遮住了双眼,这时,几只聒噪的乌鸦停留在墓陵侧的杨柳上,似乎在交谈着什么,随后又盘空飞过,苏隐的一双眼睛也终于适应了外面的光芒,抬头看着它们结伴而飞,神色复杂。
他如此这般的抬着头,望着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心神却是一阵恍惚,他直到现在,仍不敢相信丁子川死在了他的手里。可是丁子川的人头已与身子分离,满地的鲜血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并非幻象,他真的以窥天之境第四阶的修为,胜过了一位洞天之境的修仙者。
他心里说不上高兴,更多的则是庆幸,他忆起那峰回路转的绝命一击,他仍觉背心冷汗涔涔。
少年披在背后的白发,被浮躁的狂风吹的起伏不定,狂风也似乌鸦般聒噪不安,发出声声令人心思缭乱的怪叫。
他抬起了那只修长的手,手上紧紧地握着那柄毒凶匕首,在狂乱的风沙中,毒凶匕首绽放着层层诡谲莫测的幽绿光芒,苏隐轻轻的抚摸着匕刃,冰冷的匕刃却给他一股温暖的错觉。苏隐神色悸动,目光闪烁不定,他心里清楚,这柄匕首救过他不止一次的性命。
“你,应该也有名字吧?”他轻轻地问,似是喃喃自语,可是毒凶匕首却出人意料的从他手掌中纵然溜出,在苏隐惊愕的目光下,匆匆的在岩壁上化过几道完美的光弧,又重新纵身回旋至苏隐的手心里。
苏隐回过神,目光从匕首上移到了岩壁上,岩壁上出现了四个张弛有力的古篆,铁划银钩般烙印在其上,他轻轻的诵读,神色却忽生古怪,只因岩壁上“妖刀吟雪”四个大字写的分明。
他不由垂首瞧了瞧手中的还没到三寸的匕首,顿时忍俊不禁,可惜体内的伤势令他再度剧烈的咳嗽起来。丁子川的化形剑果然高超非凡,好生厉害,要不是自己骨头硬,还真险些死在他手。
苏隐扶着隐隐作痛的伤口,无奈的盘膝坐下,凝神调理一番,却又没任何作用,他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着手上的匕首,长叹了一声,这时,一声痛苦的呻吟传来,打断了苏隐的思绪,他转目一瞧,沈笑从地上缓缓的爬了起来,揉了揉一会儿太阳穴,半响,方才察觉到苏隐的存在,顿时微微一愣,面色阴沉。
苏隐怕他误会,急忙长身而起,开口道:“沈家主,在下不才苏隐,乃是冰原谷的入室弟子,我等是受令爱所托,前来墓陵中救沈家主,望沈家主不要误会。”
沈笑听闻此言,神色一缓,又惊又喜的看着苏隐,挣扎着站了起来,拱手谢道:“小兄弟,沈某这条老命还要多谢谢你了,只是,只是为何不见念鱼?”
苏隐见他满脸的忧色,不禁一笑,“沈家主不必慌张,沈姑娘与我派一位师弟正往此处赶来,到时候你能父女就能相见了。”
“多谢小兄弟!”沈笑心中甚为感激,又忙不迭的拜了拜,苏隐急忙苦笑着将他拦住,苦笑道:“沈前辈不必如此客气,我等既是受沈姑娘之邀,自是要保全沈家主与沈姑娘的安全。不过,此地不是说话之地,我们先离开这里,等下我再用传音之法告之沈姑娘。”
说罢,就欲拉着沈笑纵身而去,沈笑脸色一变,急忙抓住了他的衣袖,紧张的说道:“苏少侠万万不可,您有所不知,上面去不得,当初在建立墓陵时,我就考虑了一切能逃出去的方法,其中以强力粉碎墓陵我也想到过,故而与花妖前辈研究了一番,在墓陵里设置了一个阵法,要是有人以强力想要出去的话,就会触动阵法,那被破坏的地方就会凝成一道幻墙,一旦踏入幻墙中就进入到一个神秘且未知的幻境。那上面咱是去不得,我看我们还是原路返回,以我的精血开启大门最为妥善。”
苏隐还真不知有此一说,面有讶色的点了点头,苦笑道:“也只好如此了。”遂扶起了沈笑,本来苏隐还想扶着沈笑走,可后者执意不肯,苏隐只好走在他的身侧,小心的看着他,生怕这位重伤多日的老前辈有个什么意外。
但是,百花决不愧是高深术法,沈笑走的比苏隐还要疾,苏隐则一直压制着体内的伤势,看起来像是没事似地,可是刚走十几丈远,就已经吐了几口鲜血。沈笑看在眼里,讶道:“苏少侠,你受伤了?要不,我们休息休息吧。”
苏隐闷头一阵咳嗽,但还是摆手说道:“咳咳,沈家主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与我那几位同门师弟汇合在休息也不迟,咳咳。”
“可是苏少侠,你这身体……”
其实不用他说,苏隐也知道在近几次的交手中,他体内的怪病已经复发,每次受伤后,那怪病就好像有了可趁之机似地,不断的侵蚀着苏隐的奇经八脉,苏隐不用内视也知道,体内的气息定然是紊乱不平,再加上这几日不停歇的奔波,苏隐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
苏隐又咳嗽了几声,终是好了许多,“沈家主,我们走吧!”
见少年如此执意,沈笑也是没辙,跟着他朝着来路走去,期间,沈笑仔细的打量起了四周,当见到丁子川的尸身时,这位益州鼎鼎大名的沈家家主,却愣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待苏隐走得老远,才发现沈笑没有跟上,不禁皱了皱眉,转身喊道:“沈家主,我们马上就出主室了,等我们遇到了我那几位师弟,我们在休息也不迟。”
沈笑面色如土,抬头盯着那白发少年,惊疑不定的问道:“少侠,此人是被你所杀?”
苏隐离的虽远,但目光所及之处还是能看出他所指的正是丁子川,苏隐不耐烦的说道:“此人擅闯沈家墓陵,理当将其立毙,我只不过是替沈家主一个忙而已,若是沈家主怕惹上幽城之人,也可以毁尸灭迹,被查出来的话,苏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牵连沈家任何人。”说罢,转身不顾沈笑,向前大步行去。
“苏少侠误会了……”沈笑却是惊喜交加,这丁子川在幽城十二仙剑之中虽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是凭借一身不俗的本领却常常在益州之地为所欲为,各派惮其名头,只是敢怒而不敢言。见是如此,丁子川行为更是猖獗,某日来到百花山,不但伤了守山的二位沈府弟子,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沈家婢女,沈笑得知此事之后,怒气冲冲的下了山,教训了丁子川一顿,放其归去,谁知这丁子川怀恨在心,尽胆敢来到沈家墓陵里捣乱,委实太过张狂。
但是,真正令沈笑发呆的,其实还是这位白发少年的身手。能凭一己之力独战丁子川落入不败,反将对方击杀,这份修为足可在益州称雄。而且这少年年纪很轻,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委身在冰原谷算是屈才了。
沈笑吐出一口浊气,将丁子川的尸身收入乾坤袋里,随后看了一眼苏隐的背影,心想解释也是毫无用处,何况看白发少年的样子,似乎也不将幽城当回事,他心中苦笑一声,举步跟了上去。
苏隐自是不知沈笑心中的震惊,他轻轻地将背负的万仞伞收起,万仞伞在他手里,还没有谁见过,他不能在五派大比之前率先暴露出来。可是,刚将万仞伞收好,忽然“吱”一声细不可闻的脚步声落入苏隐耳中,苏隐蓦然止步,神色变化。这一声脚步落在他耳边,却是宛若滚滚炸雷一般萦绕不散。来者孤身一人,脚步如飞絮落地,轻若白羽,即便以柳青衣的修为也无法这般轻盈,那么,他又会是谁?
苏隐浑身剧痛不堪,他忍住咳嗽,心惊的向后退了几步,沈笑正朝着前面走着,见前方的少年渐渐后退,不禁感觉到奇怪,“苏少侠,为何回来了?”
“嘘,前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