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商殿的筵席自此索然无味,在舞姬、乐伎上来表演完后就散了,除了赵政心情不错外其他人包括被赵政带到冀阙殿的姬弋与都心情十分沉重。
“熊娣,你真是太卤莽了,那么多人你指谁引开大王注意不好,偏偏去指那个季任,结果好了,大王一问她的发髻又牵出了个孟姬,现在孟姬更被带去了冀阙殿!”在回各自住处的路上姜夫人特意上了熊夫人的马车愤愤的说道,“有仲白、孟曹的前例还不够吗?”
“姜姒先别心急,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只怪仲白和孟曹两个贱人缠大王缠得太紧,这些才进宫的嫱媛里本就以她二人最为出挑,若是我说其他人,大王一定没兴趣,只能提那两个大王没见过的。”熊夫人心里也不好受,她自认为自己的容貌身段都不输给白、曹二人,可赵政十天半个月才能想起来她一次,新选的嫱媛没进宫前宁愿召位份不高也不如自己美貌的美人、七子侍寝。
原本还以为赵政不喜欢她这样艳丽的美人,却没想到这段时间盛宠的白、曹正是这一类的,熊夫人不笨,也能猜测到这多半是因为自己是文信侯进献的缘故,想到文信侯她心里又是一阵咬牙切齿,因为不受赵政宠爱,文信侯早就有了抛弃她的打算了,熊夫人敢断定这一批嫱媛里必定有相邦新物色到的美人掺在里面,说不定就是曹、白两人,自己平白无辜的就这么不得赵政欢心,实在是委屈极了。
“那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刚才也看到了,季任已经把大王的魂勾去了一半,后来站出来的孟姬居然比她还要出挑!”姜夫人提醒道,“这一回就算把曹、白两个贱人挤下去,不过是换了两个人来争宠罢了!”
熊夫人想了想道:“那也比曹、白要好,这两个女子之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入侍过,据说是因为没钱打点少府,少府才一直按着,显然是出身贫门又无依无靠,就算得了大王的欢心那也是根基浅薄……”她说着谨慎的看了看车外见四周空阔无人,附在姜夫人耳畔低声道,“就是王太后她当初不也是因为相邦……”
姜夫人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她们两个都是寒门微户出身,我怕大王反而不会先入为主,对她们格外宠爱。”
“再宠爱也只是两个贫女,姒也不是没看到白商殿里她们那怯生生的模样,我看比曹、白两女好对付得多了。”熊夫人扬了扬眉道,“如果不听话,处理起来也方便。”说着与姜夫人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一丝冷色。
而此刻她们口中鄙夷的姬弋与也确实表现得像个从未见过世面的贫门女子,紧张的靠在木桶边缘,两个着淡青曲裾的宫女挽起袖子,一前一后的替她擦拭着身体,一名着更深一色曲裾的老妪在旁轻声指导和打量着,这一切尽管早已熟悉,但她还是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加的手足无措。
“淑女喜欢哪一件?”沐浴毕,老妪拍了拍手,走一串宫女托着衣盘,里面鹅黄粉绿,尽是华衣美服,老妪笑着问道。
“这!”姬弋与飞快的抬起头来看了眼,随手指着离自己最近的衣盘道。
老妪了然的一笑,拿起那件浅绿曲裾摇了摇头:“淑女容光摄人,穿朱色更显得华贵不凡。”
“就依妪的意思吧。”姬弋与低下头喏喏的道。
最终在老妪的挑选下宫女替她换上一件绛色彩边曲裾,绛色虽是朱色之变色,却色泽厚重沉闷,然而穿上竟衬托得姬弋与肌肤几欲生光,挽起云鬓,只斜簪一朵辛夷,姬弋与看着老妪与宫女们眼中的惊艳,小心藏起心底的满意。
“来。”老妪围着姬弋与转了一圈,发现并无不妥,示意她跟上自己。
沐浴的地方是冀阙殿的偏室,跟着老妪穿过即使点了一对对宫灯依旧显得昏暗的夹道,终于抵达燕寝,所谓燕寝,亦名小寝,因是诸侯燕息所在之处,故尔名之,《周礼》曾言,天子有六寝,路寝一,小寝五,路寝治事,小寝燕息;而诸侯三寝,一路寝,一燕寝,一侧室。
此刻周室亡故不过数年,然无力节制天下诸侯已久,孝公起冀阙时便有所逾越,路寝后有燕寝三处,次燕寝复有侧室,夹道中回荡着履舄行过的脆响,一下一下像是敲打在心上又像是隔了一生一世的遥远。
“大王稍后便至,淑女且在此处不要乱走。”老妪引姬弋与拾宾阶,穿堂过户,入其一燕寝之内,叮嘱道。
姬弋与低下头轻声道了个“喏”字,肌肤上又透起红霞。老妪笑了笑,悄然退下。
独自被留在冀阙燕寝,姬弋与定了定神,游目四顾,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这个时候赵政尚未亲政,天下尚存韩、魏、赵、卫、楚诸国,还没到他有工夫研究遮奢的时候,冀阙陈设沿袭了咸阳宫一贯的厚重质朴,以玄色为主,威严粗犷,即使寝殿也自有一种凛然气势。
更漏在寂静的内室细细流淌,她等着等着不知不觉俯在席旁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到有人靠近,顿时一个激灵直起身,却见灯下一人广袖博带而至,目光灼灼,可不正是赵政?
“妾身失仪,请大王恕罪!”姬弋与忙俯伏在地。
赵政这会心情不错,相邦刚才求见,详细的向他禀告了最近的一些事情,在赵政的暗示下,相邦也同意了再将一部分批复过的奏章副本取来给他观看,虽然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亲政,不过这次仲父的态度让他还算满意,所以看到姬弋与在等待自己临幸时睡着他并没有怎么计较:“平身。”
姬弋与这会却是真的提了一颗心,赵政虽然喜欢年轻美貌的女子,不过杀起来也干脆的很,他是强秦的主人,杀了一个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女子排着队来,实在没什么好心疼的。
“任女呼你为孟姬,这么说,你是家中长女?”赵政心情很好,便有心情和姬弋与闲聊几句,姬弋与听到前一世也回答过的这句话顿时松了口气,知道赵政是真的没有生气,她赶紧道:“妾身是独女。”
“独女?这倒是少见,你父母不曾生养过其他兄弟姊妹么?”
“禀大王,妾身父母在数年前俱已亡故,生前亦无他出。”姬弋与努力回忆起前一世的答案,赵政唔了一声,他问姬弋与问题其实也只是抒发一下自己难得的好心情,所以并不太在意她的答案。
这个孟姬和季任这段时间被少府刻意忽略的事情赵政通过庄襄留给他安插在少府中的眼线早就已经知道了,此二女都有丽色,尤其姬弋与容貌不下那两个曾在咸阳受过大半年调教的少使,少府居然一个劲的按着她们不让自己见面,显然不会是那四个人处派来的,多半是少府派出去挑选的寺人中有愚蠢没领会相邦与三位太后的意思的人,真正用心挑选出来的。
有这么一个认知在,赵政对两人先喜欢了三分,此刻见姬弋与在灯下尤其艳色欲滴,也没了闲聊的心思,反手拉过她的皓腕,将之揽入怀中。
姬弋与再次靠在自己熟悉的怀抱里,心情酸楚而复杂,她把头埋在赵政胸前,身躯微微颤抖,赵政自是不知,含笑低头自她耳畔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