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邱言书心里究竟有些什么想法,众人自那天后,又缓缓行了两日,待到第三天上午已经到了京兆城外。
周玉依这两日已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常常缠着王彦和洪利德讲故事,这两人一个千奇百怪,一个见多识广,比之马头帮众人要有趣得多。
两日下来,周玉依和洪利德关系也已经熟络了许多,偶尔还会恶作剧他一下,周庄只是不说话,也不去管她。
洪利德也不着恼,反而对她也甚是喜爱,只恨自己年轻时逍遥自在惯了,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是以不曾娶妻,没能有这么个女儿。本想收她做义女,不过一想到周庄的关系,这丫头又要同她萧大哥一样叫,也只好作罢,不过‘洪大哥’的称呼却是允许了,反正她这两天没少叫,也不能再逼她改口。
“洪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周玉依突然疑惑道,这一路上众人都没开口问过。周庄是一直默不作声,一路都没和洪利德说过话,也不管他要带众人去哪里,马头帮众人见师父没发问自然也不好开口。王彦则是在哪都是无所谓,他对这里全无记忆,要真正到了一个地方才会知道是哪里,不然,就算给他说了去哪里也跟没说一样。
洪利德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须,缓缓道:“我们先在京兆住几日,筹办些脚力再去开封,要一直这么走路去可不是办法。”
周玉依点了点头,又问道:“哦,那洪大哥,我们还是住客栈吗?”
“不,我在京兆有个朋友,我们去他那里住。”洪利德微微笑道。
“啊?住你朋友家?可是,我们这么多人住得了吗?”
“呵呵,傻丫头。”洪利德低头笑道。周玉依虽然冰雪聪明,不过毕竟年幼,还不通人情世故,不然从上次洪利德和罗玉峰的交谈中就清楚他不是一般人了,所结识的人自然也不会差。
众人随着洪利德来到一座大屋门前,门前两坐石狮张牙舞爪,两扇大门上红漆稍稍有些剥落,很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府邸。
抬头看时,只见宽宽的额匾上书着两个大字——韩府,想必便是这户人家的姓氏。
“洪大哥,你说的朋友家便是这里吗?这里好大哦。”周玉依吐了吐舌头,踮着脚朝围墙一侧望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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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大院内,一个十六七岁的素裙少女正拿着一支墨笔,埋头在一张石桌上写画着,虽然现在已经进入秋冬时分,此处却并不寒冷,阳光下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鸟叫。似乎躬着身子久了,背上微微有了些酸疼,这少女忽然站直了身子伸了一个懒腰。
一阵风过,桌上的一张白纸被这阵风轻轻掠起,少女忙伸手去抓,谁知这时候却又突然变了风向,一下没抓着,白纸又随风往身后飘去了。
“雨晴。”少女正欲转身去追回来,身后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少女正是韩家的二小姐韩雨晴,这时候听闻身后有人叫自己,心中一喜,忙转身去看,果然,刚才叫自己名字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义父洪利德。
“干爹。”韩雨晴甜甜叫了一声,却看见那张白纸正飘到他眼前,被他轻轻一揽捉在手中。
“啊,快给我。”见干爹要拿起来看,少女忙叫道,急得跺了跺脚,小脸蛋一下变得通红。
洪利德却早将白纸展开,只见白纸上绘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身着粗布衣衫,正在溪水边浣纱,旁边还附着一首小诗:“大夫初见若耶边,不知西子是红颜。有缘终怕相识浅,不如相伴烟水间。”
这首诗原是说大夫范蠡初见美女西施的时候,一心只想把她献给吴王夫差来使用美人计,却不曾想自己日后会爱上这样一个女子。有缘的人怕相识的日子不够长,彼此不能互相了解,还不如就不要相识,只和炊烟溪水相伴。
洪利德一看心中了然,又把整首诗念了一遍,呵呵笑道:“雨晴丫头,你这可要叫京兆才子们汗颜咯,不过这首诗莫不是替古人担忧,其实陶朱公(即范蠡)未尝不好,功成身退之后,和西子隐姓埋名,泛舟五湖,倒是逍遥自在。”
韩雨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纸,一边折好放在一旁用砚台压住,一边嘟着嘴道:“哼,他有你说的那么好吗?自己喜欢的女子都能拱手送人,只怕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洪利德一听,忙辩解道:“这,这是局势如此嘛,常言道‘与时逐而不责于人’,这也不能全怪他啊,自古忠孝都不能两全,更何况是男女之情,我倒是觉得陶朱公之所以会爱上西子,兴许就是被西子舍己的巾帼气节所动吧。”
韩雨晴立刻反驳:“恐怕也不见得吧,还兴许是为西子的美色所动呢,哼,男人们就会弄些权术诡计,对心爱的女子也谈不上多少珍惜。”
这一下洪利德急了,陶朱公可是他佩服的人,当下一本正经劝道:“怎么能说就会弄一些权术诡计呢,譬如陶朱公,辞官归隐后结庐而居,戮力垦荒耕作,兼营副业并经商,没有几年,就积累了数千万家产。而且他仗义疏财,施善乡梓,是不可多得的好人,所以后人才称之为‘商圣’,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这对于一个白手起家的布衣来说,已经到了极点,只怕不光只会权术诡计这么简单吧。”
韩雨晴见他一本正经,神色颇为焦急,心中忍了许久的笑意终于再也憋不住,嘻嘻笑道:“好了干爹,他厉害总行了吧,每次说到他你就急。我知道,他是商圣,你是商人,自然是要佩服他的,只不过同样逍遥自在,人家可有一个绝色美人陪着,干爹你要学他,可还得要好好学学他的情商,不然终究是及不上了。”
“嘿,你这丫头,竟敢开干爹的玩笑,看来你今次是不想要礼物啦。”洪利德被她损了一回,笑骂道。他每次来韩府都要给这丫头准备礼物,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是以拿这件事逗她。
果然,韩雨晴立马伴了个苦脸道:“好干爹,雨晴错了,干爹要比那个商圣强上一百倍,这下总行了吧,嘿嘿。”
洪利德拿她没办法,只得无奈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