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为了出行方便,今日穿了一身胡服,窄袖白底,袖口与领口、衣襟处是镶有红色刺绣的锦边,脚上是窄著软底翘头锦鞋,腰间是缀着荷包和白玉佩的革带,头上梳了简单的双平鬟,只斜插了支羊脂色茉莉小簪。这样的装扮最适宜骑马,可是宝玉她不会啊,宝玉这会寻思着,看来以后自己得偷偷的学骑马了,不然以前马球打的精湛的王宝玉忽然连马都不会骑了,说出去不是平白无故的让人生疑吗。
马车缓缓的驶向朱雀大街,今日的街头果然热闹,人声鼎沸的,连小贩也吆喝的特别起劲。半个时辰后,就到了目的地洛河河岸。
洛河两岸早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不过宝玉却不用和平民百姓一样去人群中拥挤。相府早在一处适宜观赏的高地搭了个凉棚,四周有护卫看守,三丈以内,任何人不得靠近。宝玉观察了下,像这样的凉棚共有十多处,估计都是长安城里的有权有势的人家搭建的。
话说这凉棚其实就是类似帐篷一样的油布搭的四方形棚子,三面封闭,一面敞开。各家的棚子也大同小异。凉棚门口是外院管事站在那守着,见到宝玉一行,上前行礼道“三姑娘来了。”
宝玉“嗯”了一声就径直进入了棚内。只见凉棚可容纳十余人,左右各设两把圈椅,圈椅之间的茶几上已经摆好茶点,帐壁上做了些简单的装饰,地上铺了厚厚的绒毯,门口挂了华美的幔帘。再看看河两岸摩肩接踵,拥挤不堪,宝玉再次感叹,生在富贵人家真是好。
坐了一会,张绿茵和裴颜芬还没有到,宝玉就打发了秋菊去外面看看。宝玉自己则是边品着茶,边观看不远处洛河上的热闹景象。现在可能还在准备阶段,几十艘静静的停靠在江边的龙舟和前世记忆中的龙舟没什么两样,缓缓流淌的江面被彩绸分成八个赛道,一些无头臼在河道上开始了即兴表演,更有打扮的五彩缤纷的十音船演奏歌舞乐曲,宝玉在前世哪里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恨不得跑到江边去看个过瘾。宝玉觉得,其实吧,呆在凉棚里好是好,就是没有前世看龙舟的那个乐趣了。
看了一整子,秋菊在前面带路,裴颜芬紧随在后面进了凉棚。宝玉站起来迎接,裴颜芬牵着宝玉的手,亲亲热热的喊了声“王姐姐。”
宝玉比裴颜芬大好几岁,这声“姐姐”就受了。
宝玉见裴颜芬今日穿的也是丁香色的胡服,心道果然这唐朝胡服是空前的流行啊。
两人说笑了没几句,张绿茵到了。
宝玉笑道“再不来,龙舟就开始比赛了。”
张绿茵同样穿着杏色的胡服,她用绢帕擦了把汗“宝玉,你不知道,外面可挤了,我家的马车好不容易挤过来的。”
裴颜芬也附和道“是啊,来洛河的官道只有一条,到处都是人,还好我娘给我派了两个护卫,不然啊,我怕马车都要被挤翻了。”
宝玉出门依旧是四个护卫,可能是自家护卫比较能干吧,一路行来倒是畅通无阻,其实宝玉不知道的是,平头百姓见到有相府标志的马车谁不是主动让出路来,在老百姓的眼里,是只知有王相不知有皇帝的,虽然长安是都城,但是老百姓都觉得他们如今的安乐日子可都是靠的王相,而不是那个乳嗅未干的小皇帝。
张绿茵和裴颜芬也各带了两个丫头,护卫们都呆在凉棚外面三丈外守着,自有管家安排。三人中,裴颜芬年纪最小,话却是最多的,一时间,凉棚里笑语晏晏,说的都是平日里的趣事。
巳时刚到,洛河上鼓声大作,赛龙舟正式开始。只见八只龙舟如离弦之箭在各自的赛道上向前飞驰,岸边的呐喊声,龙舟上的锣鼓声,声声震耳,响彻云霄。凉棚里也没有人再做交谈,都把眼睛睁的大大的关注着河上的盛事。
宝玉顿时恍惚起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她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看看对面坐着的裴颜芬和张绿茵以及一屋子的奴婢,她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感觉,她忽然意识到一件自穿越后她从来都不愿意去想的事,那就是她是真的回不去了!她就是王宝玉,王宝玉就是她,她真真切切的要以王宝玉的身份在这里过一辈子,至死...方休。
吸吸鼻子,再做几个深呼吸,抑住胸中涌起的阵阵苦涩,宝玉不得不开始打算好好的融入这个全新的世界,好好的为自己的一生打算,为相府的将来筹谋。
第二轮比赛已经开始,河道上八种颜色的龙舟争先恐后的向前划动,就像八条游龙在水上急速潜行。宝玉的心情也跟着鼓点开始激昂起来,差点没一个冲动喊出“加油”来。
午时过后,龙舟大赛在万众瞩目中华丽丽的落幕。因赛事是京兆衙门主办的,比赛结束后,京兆尹亲自主持了一个为获胜的队伍发放彩头的仪式,因距离远,宝玉看的不太真切,但是总觉得那个穿着一身红色劲装、在台上领彩头的舵手很眼熟,便叫了春兰去打听。
张绿茵见此说道“参赛的船队都是长安各大府邸或是商贾们出资所建,四大侯府每年每家都出一支龙舟,听说今年连霓裳羽衣坊都有了自己的龙舟呢。”
裴颜芬最是欢快,一会儿跑到门口去看,一会回来坐下,听到张绿茵的话说道“张姐姐,你懂的可真多。”
张绿茵很淑女的一直端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淡淡的“我父亲是礼部侍郎,专管这些杂事,所以知道一些。”
宝玉见张绿茵的做派照以前有了不少变化,人端庄稳重了不少,估计是家里也请了教习嬷嬷严加训练,因为是要入宫的,便问道“绿茵入宫的圣旨也下了吧。”
张绿茵有些脸红“昨日下的。”
“和我二姐一样。”
“你二姐也进宫?”张绿茵和裴颜芬齐齐的问道。
“是啊,她早存了那个心思,不然赏花会上也不会别出心裁的跳那支霓裳羽衣舞。”宝玉面露讽刺。
裴颜芬童言无忌的说道“张姐姐,看来你在宫里又多了个劲敌啊。”
宝玉只好安慰道“她有她的好,绿茵有绿茵的好,她在宫里敢难为你的话,只管找我出主意,保管吃的她死死的。”
张绿茵毕竟是个心思单纯的“我不招惹她她应该不会对付我吧?”
宝玉翻了个白眼,皇宫里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把这么一朵纯洁的小白花放进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宝玉难得有这么个好姐妹,可不希望她早早的凋谢在兴庆宫里,看来啥时候进宫了,得求求太后姨母,照看着张绿茵一二“绿茵,你当我是好姐妹的话,就听我的劝,进宫以后,一心一意孝敬太后,别的什么都不要想就行。”
“可是你表姐她…”宝玉的表姐陈心雅是内定的皇后,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我自然知道她肯定是要做皇后的,她是太后姨母的亲侄女,孝顺太后是应该的,她孝顺她的,你孝顺你的,你只要让太后看到你是真的打心眼里孝顺她,事事以太后为先,太后自然会对你另眼相看。”宝玉这会也是打心眼里想帮助张绿茵,看了看四周面色各异的丫头,说道“这凉棚里站着的,都是你们的心腹丫头吧。”两人不知宝玉这话是何意,点了点头。
宝玉脸色一沉,说道“今日我们在这凉棚里说的话,谁都不许传出去一个字,相府的人被我知道谁传出去的话,乱棍打死!”其实相府的丫头因为春兰出去打听消息还没回来,现在就秋菊一个在场,宝玉这么说只不过为了震慑另外两家的人。
秋菊也很配合的跪下发誓“今日姑娘们说的话,奴婢绝不敢说出去半个字,如有违反,就罚奴婢被乱棍打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古人是很迷信的,秋菊发的这个誓已经算是最毒的誓言了。
其他的丫鬟见状也纷纷一脸惶恐的跪下表决心。
裴颜芬和张绿茵也大概没想到宝玉先前的一番话有多重要,以为只是闺蜜间说的一些私密话,见宝玉如此作为,也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特别是关于宫里的事,自然是不能乱传的,也都再三嘱咐自家丫头,如果说出去怎么怎么罚她们。
凉棚外的护卫宝玉是不担心的,都离着凉棚三丈远呢,就算功夫好,外面嘈杂不堪,未必就能听见。
龙舟也看完了,小姐妹又说了会悄悄话,张绿茵和裴颜芬就准备告辞回府。宝玉原想向裴颜芬打听一些卫府的事,到底没好意思问,亲自送了两人出来,只等春兰回来自己也回相府去。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春兰终于回到凉棚,给宝玉带来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姑娘,你眼力真好,那个人是苏锦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