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无论多晚,一定双更。不过大家也不用等,明天起来看就好了。
=
定国公看着对面,云悠一脸兴奋又讨好地给自己一一推介满满一方桌的早点小食,颇有些哭笑不得。
马车嘚嘚缓行,一品珠翠庆云冠就那么被丢在一旁,小小的人儿罩在和太君完全一样的层层或厚重或轻薄的罗衣、霞帔里,眉眼间的稚嫩和羸弱暴露无疑,偏偏她还一脸讨赏的幼稚表情,可不就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么?
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块椿香饼,看她又夹那小笼包,还不忘卖力推介:“这是蟹黄的,是我最爱吃的。”
俞启峥忍不住笑起来:“这里头每一样你都最爱吃么?”
小人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每一样好像都这么说,脸红了红,可看他笑得那样英朗,与早间初见的肃穆样子,完全是两个人。心里高兴,也跟着傻笑起来。
俞启峥的声音不自觉地柔了几分:“你喜欢就多吃点。”
两人都一夜未眠,俞启峥倒还好,只怕她熬不住,才陪着她在床上略躺了躺,便误了早点。
云悠调皮地歪歪头:“我上妆前偷偷吃了几块点心,已经不饿啦。国公爷多吃点才是!”
俞启峥看了看她勾边完美,胭脂红润的双唇,点点头,吃了那温热的蟹黄小笼包,温暖浓香瞬间留满齿颊,双眼舒服地眯了眯。
定国公府到皇宫,本也没多远的距离。
俞启峥挑帘,宫门遥遥已在望。
云悠却还是一副自在样子,仿佛真把这次进宫谢恩,当成了一般人家走亲戚。
俞启峥就想了,哪怕云悠不知道张阁老曾想把自己招为女婿,也该从皇后娘娘那不闻不问的态度知道她并不心喜这次张俞联姻才对。皇后娘娘虽是云悠的大堂姐,却也手持凤印,统领命妇,被这样掌控自己命脉的顶头上司不喜,一般的女儿家,怎可能如此自在?
是心性单纯,还是……胸有成竹?
俞启峥不自觉地收了笑容,明知她是深闺娇女,还是试探:“你之前,见过皇后娘娘?”
云悠摇头:“我生在余杭,怎可能见过皇后娘娘?”
俞启峥若有所思:“紧张么?”
云悠大眼睛眨了眨:“倒也不紧张。都说皇后娘娘最是和善,还讲求规矩礼数。国公爷放心,妾身也是学过些宫廷进退的!”
说着还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俞启峥忍俊不禁,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进去别好奇,见完就出来,我等你。”
那句讲求规矩礼数倒是真让俞启峥放了些心,越是讲求规矩的人,反而越不会做的过火。
云悠心中欢喜,声音又糯糯起来:“晓得啦。”
宫门车止,定国公下了车,反是站在那不动,还站了好一会。
这边侍卫正忍不住拿眼悄悄去瞥,就见又停一车,一袭云霞孔雀霞帔,头戴孔雀珠翠冠的高挑命妇端雅上前,与定国公行了礼。
“国公爷放心,我陪小九去觐见皇后娘娘。”
定国公心头着实一松,眼前这位正是长宁侯夫人,在张氏行四,是这代家主嫡次女,为人坦荡和善,气度也不凡,不仅在京城贵眷间极有人缘,在张氏几女间说话也极有分量,否则老太君也不会打心底里希望自己的新儿媳张九小姐能像这长宁侯夫人的性子和气度。
一品珠翠庆云冠着实不轻,云悠皱着小脸,就着春晓掀起的帘子要下车。定国公看她辛苦,回身把她半抱了下来,看她只顾撅着小嘴,更像是藏进大人衣服里的小孩子,忍不住哄了一句:“乖,一会就好了。”
云悠高兴他哄自己,想点头,又怕庆云冠掉下了,伸手扶着嗯嗯两声。
长宁侯夫人远远看着,并不上前,等到云悠看到她,才笑着点点头。
云悠看了看她身上三品常服,多少有些迟疑:“四姐姐?”
长宁侯夫人上前几步,两姐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都带着朝冠,她比云悠足足高了大半个头:“九妹妹。”
云悠嘟着嘴退了退,却被俞启峥抬手在腰后扶住,退无可退。
俞启峥道:“长宁侯夫人特意来陪你觐见皇后娘娘,你要听话。”
看着云悠点点头,才对长宁侯夫人说:“内子尚年幼,如此有劳夫人了。”
三人说着便往宫门走去,只是一去东宫,两个去凤仪殿。
俞启峥看着两人一高一矮离自己越来越远,小的那个总忍不住去扶头上那几十斤重的庆云冠。
就有声音远远飘来:
“……你其实不用扶,掉不下来的。”
“……我知道。我嫌它重不行啊。”
说着还悄悄离高的那个远一点,又远了一点。
却被一把攥了手,挣了两下没挣出来,一股子戏谑就那么飘来:“你不认路吧。姐姐牵着你……”
看着云悠一边不甘心地往外挣,一边还不忘扶着庆云冠的别扭影子,笑意就那么浮上了眼角。
他回身向昨晚枯坐了一夜的东宫走去,心里又有了丝苦意。
这位太子,幼时便才名在外,少年为贤,弱冠之龄就为自己卧榻两年的父亲夺了皇位,不声不响地把那贤良半生的亲叔叔逼到了绝境,其间人情练达,沉稳隐忍,以及上位者独有的冷静与气度,自是绝不或缺。甚至比亲叔叔贤德王,还冷静隐忍几分。
可就是这位太子,一个多月前还为了自己,与他的亲外公张阁老对峙朝堂,堂堂一句:“定国公实乃当代良臣名将,即便是阁老,也不可如此轻辱!”
可也是这位太子,在自己洞房花烛之前把自己招进了东宫,一桌一椅一杯茶,把自己冷清清地扔在一陋室锁了一晚,没有召见,更没给缘由。凌晨与昔日同僚一个接一个擦肩而过的屈辱,蓦地涌回心头,再想起那句曾让自己感动良深的伯乐之言,只觉得可笑:对自己这所谓的良臣名将,阁老不可轻辱,太子就能……此般莫名以待?
太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以良臣名将待自己的?
最先想起的,却是那日,通州港口薄霜微寒,青砖斑驳,一人孑立,即便背对自己,也挡不住,远处绣船猎猎不止的张氏锦旗映衬下,那黄锦盘龙单影,所透出的无法言说的落寞,和不甘。
不甘?
是为张九小姐做我俞启峥的继室而不甘么?
可今日云悠的表现……纯真温柔,甚至带着那么一种小意讨好,哪有一丝不甘?
太子对这位小姨的态度,着实让人不解。
他虽对自己多有不满,可对这位九姨的恩宠,也是无人可比的。
无论如何,俞家上下两百余口的性命,怕是保下了吧。
他心头一阵,只要家人在,性命在,一点子冷淡屈辱,就算的了什么呢?
不知不觉,已到了路口,在那悠然以待的,竟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刘公公。
刘公公与一般满脸笑褶的宫宦很不同,他淡淡站着,含笑对定国公规矩地行了个礼。
定国公忙侧身避了避,这刘公公的地位在宫里是很不同的,如若皇上掌朝政,他便是那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不二人选。
“定国公随奴才去养心殿吧。皇上今日兴致好,特意要见见国公爷。”
定国公一愣,之前给他引路的东宫小公公,显然也愣住了。
刘公公却已转身而去。
定国公定定神,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