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自古以来女子总悲情?但凡能在青史野史中留名的,强于男子的落骂名,艳压群芳的又薄命,少有一些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上古名媛,索然无味到以《女诫》打压了万世女子,才得以留贤名。
在历史中的很长一个时期,女子的一生都仅仅是被出身决定的。出身富贵者,也许会更富贵,而出生家奴者,世世代代都别想为正为主,除非生逢乱世。而乱世以外的那些安稳压抑年代中,多数不甘卑贱出身寒微的女子,只能依靠夫婿,和儿子,改变自己的命运。此路虽然艰难,因为那同样是讲究门当户对的时代,但依然有万千聪慧女子,不惜铤而走险,来追求所谓的平起平坐,成全自己的心比天高。
毕竟夫婿,是她们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
人不甘卑贱追求尊严,总是没有错的。
当这本书的天之骄女们为了心中如意郎君心焦奔走时,还有一些女子,费尽心机,为了让自己子女,也能成为自己羡慕嫉妒了半生的天之骄子。
也为了生存。
当许氏露华(原名云华)从一名小小宫女,莫名得封太子侧妃,并一夜之间宠冠东宫之前,从没有人注意过那个总默默隐藏在角落里的,宁西侯(许太君娘家)旁支的旁支的嫡女。
“禀娘娘,真正的碎点梅确已失传了。”
“失传?耗了足足半年,一句失传,你乐舞司也敢来交代?”
许侧妃得宠日久,威仪渐生,耐性递减。
舞首霓裳呈上一本图册:“乐舞司上下遍寻古籍,也只得这零星姿态,请娘娘过目。”
许侧妃忙接过细细翻看,只见一些翘袖折腰的娇美姿态,却无丁点步法。许侧妃不禁失望:“我要的是步法体态,不是这等复杂不堪用的姿势!”
舞首霓裳与舞副凌波对望一眼,皆面有难色:“若娘娘只是想要步法体态,倒是可以借鉴上古燕国的《萦尘》,或者赵飞燕的“禹步”之态,这两者皆以碎步为主。亦或是谢阿蛮的凌波舞,微步倒也姣好。只是……”
许侧妃眼前一亮:“只是什么?”
“只是《萦尘》与‘禹步’主要讲究轻盈。《萦尘》这可于香屑上起舞而不留痕,‘禹步’更是有花枝微颤之美,碎点梅也以梅下雪上起舞无痕而著称。舞者据说需得极尽娇弱,纵风也吹的去。娘娘若执意这二者,只怕……”
“那就只剩凌波舞了?”许侧妃打量一下以凌波为名的娇美舞副,发现那腰肢竟也不赢一握,不禁蹙起了眉。
凌波忙道:“谢阿蛮生于唐朝,体态丰腴,娘娘放心。”
许侧妃才放了心:“那你每日辰时来此处教舞吧。教得好,我自有赏赐。”
太子勤于政事,午时以前从不入**,自然也碰不着这凌波。
霓裳和凌波谢恩,许侧妃身边一得宠宫女引了两个小太监抬了一筐荔枝进来。
“娘娘,这是太子特意赏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整个东宫也就独一份呢。”
许侧妃笑的愈发开心,摆出上位者的威仪来:“这般热的天,舞首舞副也辛苦。赏一盘妃子笑,带回乐舞司吧。”
霓裳和凌波忙忙谢恩,受宠若惊地捧了荔枝出来,却立时收了脸上的诚惶诚恐。
两人走出云华阁,霓裳微微转首,瞥了眼不远处百花团簇的云华阁牌匾。
“原来太子真的喜欢,体态娇弱的女子。”
碎点梅的步法,非娇弱轻盈而练不得,其意趣,与凌波微步相差甚远。两人故意拖了这半年,才从心量狭小的许侧妃嘴里确认了这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勿以己之短,敌人之所长。”凌波淡妆明秀,眉若轻啼(古代有啼眉),淡淡笑道,“看来她不止姿色平庸,脑子也不太清楚。”
霓裳拈起凌波捧在手中的珐琅高脚盘中的妃子笑:“你莫要小瞧她。妃子笑不宜用冰,这些年京里人多啖胭脂荔,咱们在宫中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过妃子笑吧?还独她一份。那么平凡的姿色才情,却独得太子专宠,总有她的独特之处。这以后,就看你的造化了。”
“妃子笑不宜用冰,饶是快马加鞭也远不如冰镇的胭脂荔新鲜。太子好好的,怎想起来赏这个了?”
“胭脂荔也得冰过才新鲜,这妃子笑却不用冰。太子说,夏日虽酷热,也不可贪冰,于身子无益。”
许侧妃喃喃道:“于身子无益?我问你,太子可赏了宫外么?”
“这……奴婢不知。”
“你不会去查么!去!”
饶是拣着树荫走,柔茜还是出了一身香汗,索性在湖边树下纳起凉来。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眼湖对岸:“这几日,似都不在府里。”
宜清一边给她打扇,一边应道:“可不是?也不知这娇小姐有什么操心事,非得大热的天往外跑。”
“自是管闲事。你以为人家和咱们一样是劳碌命?”
宜清笑了笑,突然咦了一声:“那不是秋昕么?她不在沐恩堂守屋子,来水榭做什么?”
柔茜去瞧,见果然是一身碧色绸衫的秋昕,带着两个丫头抬着一个盖了御锦的筐子向这边走来。
“姨奶奶?”
柔茜故作随意地点了头:“这么热的天抬的什么?”
秋昕有些矜持又得意地道:“太子听说我们家小姐吃不得冰,特意命人运来的‘一骑红尘妃子笑’,给小姐解馋。”
柔茜眉尖一蹙,淡淡道:“快去吧。仔细晒着失了新鲜。”
秋昕遂带着两个小丫头,欢乐乐地上了曲廊。
“你不觉得奇怪么?太子对她的恩宠。”
宜清想了想:“反正不像是外甥对小姨。”
“沐恩堂久不住,张氏的陪房渐渐也不来往了。秋昕如今又来了水榭,正房那边……”
宜清跟她跟的久了,自然知道玄机,立时点头:“宜清这就去办。”
柔茜听着她走远,看着水榭眼神闪过一丝狠辣。张九小姐比自己足足小了九岁,生来貌美,性情看似娇憨,娘家显赫,能独得定国公的宠爱,柔茜并不如何吃惊,也不如何嫉恨。她得宠爱,自己能掌权,柔茜本来以为可以和这位救了俞府上下的张九小姐相安无事的。可恨只恨……
“你不该排挤我的杬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