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老板娘准时出现在店门前,刘壮壮跟着她,身上还是昨日的清凉打扮。
刘壮壮有些沉默寡言,不怎么爱跟人说话,但瞧着挺和善,一点不会因为身上虬结的腱子肉叫人觉得压力大,反倒会显得稍稍土气,好像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实际上,他的确是一向跟土地打交道比较多。
老板娘招呼着苏巧:“今天那批含笑回来,我想着你一个小姑娘搬不动,叫壮壮搭把手。”
若是没有刘壮壮,苏巧有木梭这样强大的作弊器,根本不会觉得处理起来有任何困难。可是老板娘这么做,叫苏巧心里蛮感动的。
她拿店里那盆含笑枝条做过实验,因为没有根部,只是粗糙截取的枝条的缘故,所以即使输入能量,也没有长很大,最后产生的布料仅有三平米大小。
本来她打算的是自己蚂蚁搬家,一趟趟往市场的处理中心那里运送,中途将含笑收取了,还能少运几趟。反正人家也不晓得她一次搬了几颗过去。
若是有刘壮壮帮忙,她可是省事太多了。到时候趁着下午没人时候去了处理中心,将这些含笑一批收起来,不过十几分钟时间,今天过得不要太轻松啊。
苏巧对着刘壮壮频频道谢,笑的甜丝丝的,刘壮壮脸上稍微红了红,很男人的点点头,在门口搬把塑料凳子坐着。
李飞有些蔫,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今天他害怕的何庆没来,所以老板娘到了,他也不打招呼,就坐在收银台后面不说话。早上苏巧来了以后开始扫地墩地,他都没挪窝帮忙,和昨天早上的热情完全不同。
这会儿店里还闲着,人流量要到了九十点钟才开始多起来。苏巧和刘壮壮等着运货物的卡车来。老板娘心里对这件事觉得很不痛快,所以昨天联系的时候,叫卡车今天直接去处理中心,来了把货物倾倒在门前,刘壮壮跟苏巧将东西扔到里面规定的区域就行。
之前苏巧也听说过,花市这边因为特殊的条件,所以有个大沼气池。
如今到了地方才晓得,沼气池的原料,就是每家每户不要的花啊树啊这些东西,花市整条街都用着沼气中心的气,价格便宜到不敢想象,据说收费也只是为了维护沼气中心运作。
每天堆积在那里等待处理的枯枝败叶,都要堆成小山那么高。苏巧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是不是做沼气池的维护人员更适合自己,每天也不用多,就把其中的百分之一,不,是千分之一废弃的植物变成布匹,没多久她都可以用布做个城市了!
不过这也只能想想而已,半小时后,苏巧戴着刘壮壮递给她的口罩和手套,开始往处理站里面搬含笑。
一见之下苏巧才晓得,老板娘这当上的不亏,只能说这批骗子太专业了。
运送来的含笑,都还瞧着生机勃勃。要不是苏巧有木梭给予的能力,只怕要和一般人一样上当受骗,等养上半来月,这含笑逐渐枯死才明白问题所在。有些马大哈散户,更是怕养死了它们都不知道原因呢,只以为是自己技术不到家。
这批货并非是盆栽,为了节约运送中的空间和成本,它们的根部泥土被塑料纸裹起来,一层叠一层放着。苏巧从捆扎好的含笑堆里抽出来一颗看,见透过塑料纸,能清楚的见到一些缠绕的根须。扒开泥土捏出一条来,苏巧无言,这哪里是根须啊,压根是廉价的仿真塑料制品。只需轻轻一拔就晓得,这些心形含笑是没有根的。
刘壮壮不理会这些,一捆含笑二十颗,用麻绳绑好了,他伸手一提,左右各一捆,甩到肩膀上,往处理中心走去。苏巧连拖带拽提着一捆,跟在他后面。进了里面才晓得,为什么刚才刘壮壮丢给自己这么严密的装备。这口罩还是十二层的大棉口罩,非典的时候都用它,而今在层层遮挡下,还能闻到腐朽的恶臭味。
处理中心最里面已经堆了一小片废弃的植株,其中有枯死的,还有明显是得病的。除此外,还有许多修剪下来的枝条叶片,以及开始凋零卖不动的剪枝花卉。
夏天气温高,这里地方大,肯定会收拾不干净,角落和水泥地板缝里沤烂了不少东西,别说闻了,光是看着就叫人受不了。
苏巧刚开始只是觉得恶心,等运了三趟,脸都绿了。因为是早上,来扔东西的花店还没几家,照着规矩,她就要走到最里面,把含笑扔进去。踩着脚底下那些黏糊糊的腐败物,苏巧考虑着,等回家这双鞋子是不是该扔了。
刘壮壮干起活风车一样快,几阵小旋风刮过去,含笑扔完了。苏巧大喘着气,拿手在鼻子前扇动着,和他一并回到花店。
长松口气的苏巧决定,那批含笑她老人家法外开恩不要了,让它们在沼气池里死得其所颐养天年好了。让她再进去处理中心一趟,还是到最里面呆十几分钟,苏巧认为自己会吐到肠子都翻出来,折寿的好不好!
老板娘招呼刘壮壮和苏巧一起歇会儿,苏巧真没出什么力气,谦虚两声就钻到后面去干活。养花是个精细活,苏爸那样的业余爱好者,都每天侍弄自己那几盆宝贝不停,更遑论专业的店铺,要做的地方更多。
苏巧以前就是对植物没什么兴趣,但不代表一窍不通。起码比苏妈强,可是那时候本着不破坏老头老太感情的原则,她眼看着苏妈折腾苏爸的花,坚决紧闭双唇,绝不出面说一句,现在却不同了。
她懂自己的不足,但好在她有老师。
金桔树见苏巧来了,在风里笑着摇曳身姿,跟她道早安。这颗活了二十几年的植物是非常聪明的。苏巧昨天就和它约好,让它教教自己,怎么跟植物沟通。
尽管有了木梭,苏巧也并非能够明白所有植物都需要什么,除非她灌注给这些植物她的能量。本来她是担心着自己能量灌注后的植物,会像那盆绿牡丹一样黏糊,和金桔交流后,才发觉这忧虑并非无的放矢。
因为植物和人一样,都是需要靠着成长,才会慢慢的了解这个世界。花店里面的大部分植物,都是在很短时间内培育出来,然后作为商品出售的,就好像灵智未开的懵懂婴孩儿。
苏巧用能量将他们灌注大以后,他们表面上看起来身体长大了,也能和苏巧交流了,实则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面对唯一能够和它们交流的苏巧,黏上去不放是很正常的事儿。这就像幼鸟会把刚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生物作为妈妈一样。
面对这种情况,苏巧只有请教这颗金桔树了。
想要养好花,需要的不是一日两日功夫,而是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打磨,她没有那个时间浪费,也没打算一辈子在花店干活。
但好在她有木梭,金桔树告诉她,和植物沟通很简单,既然她能听到自己说话,就一定可以听到其他植物说话,只不过她没发现如何去听而已。
半蹲在花丛里,苏巧微微闭着双眼,将手放在一盆榕树上,轻轻的吸气,呼气,开始体会这株榕树的一切。
据旁边的指导老师金桔讲,这株气根榕树年纪有四五岁了,比起其他的植物相对容易沟通的多。
渐渐的,苏巧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境地,好像闭着眼睛,也能瞧见眼前的一切,身边真的好安静,虽然能听到外面车子的声音,刘姐和刘壮壮说话的声音,但这些似乎一下子都变得远去了,她身边像是出现了一个罩子,把她罩在了里面。
可是唯独没听见榕树的声音,难道是失败了?苏巧心中小小的失望着,眼前忽然一闪,竟发现自己看到了木梭。
她以为木梭已经融进自己的体内,再也不会出来了。这……这又是怎么回事?苏巧又是惊喜又是不解,轻轻的伸手去摸,却扑了个空。原来只是个影像而已,木梭的实体还在她体内。
苏巧站起来,木梭在她指尖调皮的转悠几圈,然后轻灵的没入的她眉心。
这一次,苏巧的意识跟随着木梭的影响投入了自己脑海。她的识海无限大,一路飞去,见到那云雾样的空茫中,木梭正安静的漂浮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绿辉,这绿色光芒均匀的忽长忽短,像是人在呼吸。
刚得到这木梭的时候,它是普通的灰扑扑原木颜色,眼下却变得漂亮多了。
苏巧的意识透射进木梭中,轻轻一扫就明白过来,那绿辉是生命的光彩,是曾经交流过的植物带给她的。木梭的体内不但储存着她放进来的牡丹旗袍,还有一幕幕光影,正是含笑枝条曾经回放给她的。
一瞬间,苏巧觉得自己就是木梭,木梭就是自己。
她放空了脑袋,身边由奇怪的宁静,渐渐出现了别的声响。
“我想要再来点水。到凉快的地方,太阳晒得好痛。”
“我上面的枝干缀的根都麻了,去年就该脱落了,可是还长着。”
“人家的花朵昨天被浇上水了,会烂掉的,呜呜呜呜。”
……
苏巧轻轻睁开眼。这些声音没有消失。
她转头一一望去:想再喝点水的,是榕树。该修剪枝条的,是一盆月季。花朵被她昨天不小心浇上水的,则是一盆吐苞绽蕊的茉莉。
金桔树关切的声音传来:“怎么样?感觉到了么?”
苏巧点点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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