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中时，表妹和兰子正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
见我从门外进来，兰子跟我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恩”我从鼻子里哼了点声音，算是作了回答。
表妹为我从厨房里端出温在锅里的饭菜来。“饿了吧，快来吃。”
“好好好，你先放那里，我一会就来，你去休息吧。”我对表妹点点头。
“是的，快去吃吧，不然，饿瘦了身体，老情人也会死不瞑目的。”兰子感觉出我对她不大热情，因此，起身冲我说了句风凉话，然后摇摆着身子向房里走去。
“什么意思？”我冲正扭着身子往前走的兰子说道，“你就知道人家会死啊？人家死了你心里就高兴了啊。”
兰子回过头来剜了我眼，“她死不死关我屁事，我是替有些人悲哀，又是捧着又是护着，结果又怎样？……老天终有眼，善恶终有报。”
“兰子，你回来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善恶终有报？”我冲正要转身进房的兰子说道，“别在那里坏事做尽还充好人。”
“什么？坏事做尽。”正欲进房的兰子又回过身来，“魏平，你今天把话说清楚，谁又坏事做尽？”
眼看一场酝酿了几天的战火就要暴发，还未走开的表妹赶忙上去把想回来和我理论的兰子拦住，“表嫂，少说句，回房睡觉去，何必跟话一般见识。”
“别拦我，老子今晚要他龟儿子把话说清楚。”兰子推攘着拦阻她的表妹。“明明你这些又遭损失又受痛，到头来反倒还成了坏人。”
前几天我或明或暗的在兰子面前暗示过——肖倩遭打是有人唆使，由于我并没指明是何人所为，所以，她也没在意我的说法。今晚见我话中有话，所以就有些“狗急跳墙”了。
“别拦她，就让她过来说，我倒想听她说个子丑寅卯的。”我冲正使劲推阻着兰子的表妹说道。“我就不相信黑的还能说成白的。”
“哎呀，你就少说句嘛。”正费力的阻拦着兰子的表妹回头怨言的看着我。“你真是嫌乱子还不够？你看这段时间都出多事来了。”
表妹终于把兰子拉进了房，我转身把自己丢进沙发里，叹了口气，然后掏出只烟来点上。“真是天不怜善人啊，为什么好好一个肖倩偏偏赶上这样的病？……”浓浓的烟雾把我淹灭，“为什么我愿捐只肾出来也办不到，我的肾真的不合格吗？是医生在骗我，还是老天不眷顾好人？”……“艾儿的肾当然好——年轻而有活力，但我不会让他去的，虽然医生说没太大的影响，我也不想把这种苦难转嫁到一个象刚成形般的树苗的孩子身上去，那怕是我为此倾家荡产……”
艾儿的房里还亮着灯，我突然想起明天他还需上学，这段时间我让他住到我这里来，怕他一个人回那边孤单，我起身向他房边走去，“艾儿，早点睡啊，你明天还要上学。”我站在门口跟他打了声招呼。
“恩，我马上就去睡。”他答应了我声，把一块硬纸板样的东西塞进了抽屉里。
“快睡啊，不然明天一早又起不来。”我又催足了声磨磨蹭蹭的他。
……
回到房间里，兰子还没睡，合衣躺在床上，正对着天花板长吁短叹。
看着她气呆呆的样儿，我的心一下软了下来，毕竟她也经历了痛失孩子之苦，至于她是否是冤枉了肖倩，虽然可能性很大，但她痛孩子的心是真的，因此，我想站在男子汉的角度，给他道个歉算了，“老婆，对不起啊，刚才是我不好。”。
“谁是你老婆，你老婆在医院里，赶忙去嘛。”兰子气哼哼的答道，
“哎呀，你就别说这些了嘛，你嫌我还不够烦嘛。”
“烦烦烦，光知道你烦，你以为我不烦吗？明明是我的孩子突然没了，这倒好，我成坏人了。”
“孩子的事就别说了，没了以后再生个嘛，机会还多多的……”
“哼，生，你自己生，我的身体可经不起这么几折腾。”兰子语气平和了些。
“好好好，你什么时候愿生就生，我不强迫你。”
我想等兰子心情好点跟她商量个事——捐肾这条路走不通了，看来还是只有买了。
“老婆，我想把我们的店典出去。”等兰子平和些。我用商量的口吻对她说道，
“什么，典店，你疯了吗？”。兰子身子一惊，半抬起身来看着我。
“我想从这里面抽些钱来为肖倩治病。”我说得很小心。
“不行，店是我的，我不同意。”
“什么？是你的？”
“当然，这几年都是我在经营，你做了多少？”
“你还没来之前我一样把它经营得红红火火，你才来几年。”我有些不服。
“我至少占1/3的股份，你想卖就卖？”兰子知道说全部是她当然说不过去，于是把她原来在职场学的那套搬出来。
“你拿走你的1/3，我卖我那份。”
“不行，要卖就只有离婚，”
“离就离。谁怕谁，”我本来是想跟兰子商量。没想到她这么强硬，因此，我有些生气。
“好，是你说的啊，那你等着……”兰子也来了气，“我就看你去跟你那疯婆子过到什么时候。”
那晚的争执终无结果，第二天一早我又往医院赶，这几乎是我这段时间必做的事，除了少数时候去去店里站站外，大多数时间是在医院陪肖倩过的。
当我走到离家不远的天桥口时，听见两个提着菜蓝的老太婆在边走边议论，“这孩子多懂事哦，我都看得快流泪了，也不知道他爸做什么去了……唉，我看啦，现在什么都好，就是生病生不起哦……”
听了她们的议论，我心里毛抓抓的，她们的话就跟说我一样，说到了我的痛楚。
我顺着过街桥梯往上爬着，心里一遍遍的嚼着老太婆的话，“确实，老百姓的日子在平时看来还挺遐意，但一遇上个大灾大痛，就感觉力不从心了……”
刚一爬平天桥，就远远看见桥心围着圈人，“又不是哪个在这里耍魔术骗人吧？”我在心里嘀咕道，因为以前常有骗子借着这里过客云集，警察又不大光顾的优势在这里行骗。据说，肖倩就曾在这里吃过亏的。
我扁着身子拉长脑袋往圈里望去，这一看不打紧，居然是艾儿——他正跪在桥板上，身前平放着块尺来宽的硬纸牌，前面一点的几个人正念念有词的读着上面不大工整的文字。求援：尊敬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大哥，大姐……我母亲重病……
我心里一惊，天呢，他居然来这里跪地乞讨，“艾儿……”我挤进人群大喊一声。“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艾儿惊谎的抬起头，“我不读了，我要为妈妈讨钱治病……”
听艾儿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一下齐唰唰的把眼光投向我，“你儿子好孝顺哦，这么小……就……”那些人都忍不住流泪。
“这些事不要你管，你还是个孩子，上好你的学，我会安排好这些事的。”我对还跪在那里发愣的艾儿说道。
“我不去上学，我知道兰子阿姨不会让你拿钱给我妈治病的。”看来艾儿已知道我和兰子争吵的事。
“谁要她拿钱，我自己的钱，想起拿就拿。”我对艾儿说道。
“孩子，要得，起来，你还是去上好你学，来，我这里给你捐10元。”一个面色慈祥的中年男人也过来劝艾儿。
接着，周围的人跟着纷纷的掏出钱来，这个10元，那个五元，一会儿，艾儿身前就堆起一大堆毛票，看着那一或新或旧的张张钱，以及艾儿那发亮的眼睛，我真想哭。就在那个时候，我暗暗下定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