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艾悠哉悠哉地落后几步跟在那个色急攻心的纨绔子身后欣赏道路两旁越来越荒凉的景色,觉得周围不会再有人的时候便开始挽袖子准备修理某些不开眼肖想自己豆腐的人,哦不,妖。
“哎呀,好疼……”半倚着残破的墙壁,滕艾蹙眉轻轻揉着脚踝,望着管薰的瞳子里隐约有水光闪过,“走不了了……”
听见声音回头的管薰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娇娇弱弱的小娘子伸出纤细嫩白的柔荑,一边似乎忍受着痛楚一边幽怨地看着自己,瞬间他便感觉到一股咆哮的热血冲向头顶,想也不想就快速跑到滕艾身边蹲下伸手去摸她小巧的香足。
等的就是这一刻!
俯视着蹲在脚边狗一般的男人,滕艾厌恶地在他接触到自己的前一刻迅速收回脚,倚着墙的那只手微微一用力整个人便蝴蝶一样在空中划了半个弧,最后稳稳落在管薰身后,一个探身将手中碧光森森的匕首抵在男子颈部大动脉旁,愉快地数着因为匕首的靠近而齐刷刷断落的毛发。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管薰甚至都没有从女子脚部那抹白皙粉嫩的颜色里回过神来便被擒了,等反应过来刚想破口大骂却被自己脖子上冰冷的触感激的一个激灵。
“好看么?”
笑眯眯地提着抖得筛糠一样的人背对自己站好,滕艾“一不小心”歪了歪握着的匕首,过了好一会才有浅绿色的液体顺着管薰颈上那道极细的伤口涌出来,慢慢浸进衣服里,显然匕首很是锋利。
“啊,这,这刀剑无眼,您,您可千万拿稳了啊姑奶奶……”
脖子上轻微的麻痒之后便传来钻心的痛楚,管薰倒也识时务,立马意识到自己走背字惹上了不好惹的人,嘴上虽忙不迭连声告饶背向滕艾的脸上却一改猥琐闪过一抹阴狠。
几乎同时觉察出有问题的滕艾迅速抽身而退,猜到眼前这人应该和花精族长有些关系不好下杀手便伸出没拿匕首的手竖掌狠狠劈在管薰颈上。
也就是耽误的这几秒时间,没有及时退开的滕艾被突然从地下冒出来带着尖锐黑刺的藤蔓狠狠扫中手臂,虽然有宽大的广袖被扯下缓了缓那凶猛的攻击,滕艾雪白的胳膊却仍是不可避免地挂了彩。
不停腾转跳跃着躲避那触手一般挥舞的藤蔓,滕艾随手拔去手臂上扎眼的黑刺却蓦地脚下一软险些从半空中跌下来被藤条卷住,所幸那依靠咒语催动而生的藤蔓终于因为管薰被那一击劈昏而缩回地下,才免了滕艾被捆成刺猬的窘境。
“竟然有毒……”
撑着一阵阵昏涨的脑袋,滕艾火大地一脚将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管薰踹出好远再捏个诀让他老老实实睡觉,才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开始挤伤口。
要不是被那个该死的人缠住又被那道该死的天雷打伤,自己怎么可能这么不济地就中招!
好吧,虽然也有确实小看了这花精擅自托大的原因……
郁闷地挤出有些发黑的毒血直到血液恢复鲜红,滕艾才无力地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开始化解已经侵入体内的余毒。
谁知刚阖上眼,周围就传来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难道这流氓还有同伙?
“谁?!”
突然冷喝出声,滕艾掩在衣袖下的手悄悄握紧匕首,眼睛却依旧闭着表现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啊,小艾姐姐?”
只觉得肩膀一沉,滕艾睁开眼就看到一颗眼熟的毛茸茸小脑袋认真地研究着自己胳膊上的伤,白嫩的脸上面色凝重。
那双水灵灵的黑眼睛与略显呆滞的滕艾对视片刻,突然惊恐地四处张望,小嘴一张放声大叫:“哥!!快过来!!!姐姐晕过去了!!!!”
“好吵……”
不满地晃晃脑袋,在席卷一切的黑暗彻底淹没自己前,滕艾窝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嗅着那里传来的淡淡清香,终于放心地任自己被浓郁的墨色一路拖拽着向下沉去。
“睡吧,没事了。”
模模糊糊的,滕艾似乎听到有谁轻轻对她说着什么,虽然听不大清楚内容,那声音却是让人格外安心。
滕艾本来还想很拽地回一句“那当然,区区小妖不堪一击“,可又实在抵挡不了美梦的诱惑,就只能尽力弯了弯嘴角露出个自以为霸气的笑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一觉简直睡的滕艾昏天暗地不省人事,做的梦也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一会是余喵喵和姬妩不知道挤在一起嘀嘀咕咕什么,自己一靠近她们便转身就走怎么也追不上,一会是年幼的上官荻兄妹被那个叫管薰的带着一群无赖欺负,自己急得团团转他们却看不见自己。
接着画面一转,滕艾就看到五彩的祥瑞仙气缭绕在一座华丽宏伟的宫殿周围,角落里却站着一个看不清长相双手叉腰的青衣小女孩,看样子似乎在数落地上跌坐的小男孩。
滕艾靠近几步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却刚好与小男孩的看过来目光对上,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滕艾熟悉的委屈——那是……君彦!
不知道为什么,滕艾下意识地认定这孩子就是君彦,怔怔地跟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小君彦隔空对视着。不知何时开始滕艾发现那张小脸竟起了变化,只是眼睛依旧跟通透深邃的黑曜石一般静静看着自己。
等到一张陌生的略带魅惑的英俊脸庞彻底替代了小君彦的,滕艾背上蓦然传来尖利的刺痛,冷汗和酸涩的眼泪瞬间就模糊了她的视线,接着一个奇异的漩涡就在滕艾身边出现,眼睛下意识地避开那个见了心里会莫名难受的陌生男子,于是在她被大力扯进那漩涡前也就只来得及看到那青衣女童转过来的带着疑惑的脸……
一张更加熟悉的脸,幼时的自己每天都能在镜中见到。
“啊……”
惊吓中猛地便睁开眼,感觉自己正姿势不雅地趴在床上滕艾不安分地动了动,仿佛为了提醒她要老实点后背上立马传来正被无数淬了火的针狠狠戳着般的麻痛,于是某人噙着泪老实了。
“不要乱动,”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拨开滕艾散落在背上的头发,素来温润的声音此刻更是近似乎温柔,“想要什么只管跟我说。”
……我想把衣服穿上……虽然只是光着背,腰以下都盖的严严实实但您老好歹也是个公的好吧……
滕艾被旁边突然出声的上官荻吓了一跳,感觉他正在检查自己背上敷着药的伤口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头埋进枕头里无限幽怨地回想自己最近似乎总是被人“吓一跳”,看来安逸的日子过久了需要些艰苦修炼的生活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上官荻……大哥,嘶,我,我这伤养养就好了,就不用浪费药材了吧?”
“……哪里,能为被天雷击中留下的伤口效力是它们的福气,”按住扭来扭去的滕艾,上官荻有些无奈,“真的难受的话,要不你再睡会?”
不提还好,一提那些本来已经忘记了的梦的碎片就都浮现在脑海,想到最后那个诡异的画面滕艾激灵灵打个寒战,连忙截住话题,“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我觉着这样就挺好,挺好……”
“既然这样,那你是先喝药还是先喝水?”
把两只小碗凑近终于不再用后脑勺对着自己的脑袋,上官荻微笑着任滴溜溜转着眼睛的滕艾自己选,完全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
瘪着嘴想了半晌,偷偷瞄一眼那黑咕隆咚的刺鼻药汁,再看一眼耐心等着的上官荻,滕艾缩缩脖子两眼一翻就要亮出杀手锏——
“就算晕过去也一样要吃药的哦。”笑眯眯呀笑眯眯。
——所以说,好吧,披着绵羊皮的老狐狸你赢了……
门外偷看的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互相交换个眼神,一边跑远一边窃窃私语——
“哇,大哥真厉害,竟然提前就猜到要是让我去给小艾姐姐送药她肯定不会乖乖听话!“
“可是浅儿,这样不好吧……小艾姐姐没有穿衣服欸……“
“小樱你不懂啦,‘医者父母心’嘛在乎那些虚礼干嘛,”拍拍身侧女孩子的肩膀,上官浅一脸贼笑,“而且,反正小艾姐姐最后也要给我当嫂嫂的啊~~”
“原来是这样啊,那他们成婚的时候我让爷爷给他们主持!”
“好啊好啊……”
“上官大哥,有个事想问你。”
喝完药津津有味地咬着上官荻喂到嘴里酸酸甜甜的梅子,滕艾的态度格外谄媚。
“嗯。”淡淡扫一眼明显在打什么鬼主意的滕艾,上官荻翻开女子背上的药包查看伤口情况,“肩膀不要用力,小心身上的口子再裂开。”
“……哦,那个我想说什么来着……啊,对了,上官大哥有没有想过带着浅儿离开这里啊?”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这个,上官荻垂下眸子看着满脸认真的滕艾,不知想到了什么许久都没有出声。
“老族长对我们兄妹有养育之恩。他的孙女管樱小姐自幼失怙,如今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唔,那倒也是,”若有所思地想了半天,闲不住的滕艾继续跟上官荻套近乎,“那你想见见花君吗?”
忙着把药包拿开,往伤处涂药膏的上官荻闻言手顿了顿却没有作声,轻重适度地将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膏体涂匀,看着滕艾享受的模样不由好笑地弹弹她的额头。
“就你鬼主意多,你不知道自己跟那毒藤斗的时候把背上刚结痂的伤口扯裂了么?你不知道刚好有几根毒刺打进那伤口里吗?我知道用那药很疼,但是它对拔毒很有用。现在余毒清理完毕,你只用老实几个小时等药膏吸收了伤口再次结痂就能自由行动了——除了打架干什么都行。”
面对突然很有严师气场的上官荻,滕艾只有唯唯诺诺听话的份,有那么一瞬间她简直怀疑面前这位就是天上那个叫花时的总是碎碎念的花君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咳咳,知道了……”努力挥去过去被欺压的悲惨回忆,滕艾面上期期艾艾,却黑心地拉人下水,“上官大哥,花君那里有很多医书和术法的书哦。”
看看眼神闪躲的滕艾,上官荻嘴角抽了抽,明智地选择暂时性失聪。
“臭老头果然名声很差,怪不得当初非要收我做徒弟……”
看着怨怼地在床上画圈圈自言自语的滕艾,上官荻叹口气,“你想让我拜花君为师?“
“我是觉得,这样对你对浅儿都是个不错的机会,”正了正面色,滕艾小心看看上官荻清淡如水的表情,“当然,前提是你也这样认为。不然,你就当我没说过,如果帮了倒忙反而耽误了你们的计划在我的目的之外。”
闻言上官荻终于微微扬了扬唇角,然而旋即那浅浅的笑纹便消失了,“……你应该知道的吧,我跟浅儿并不是纯血统的花精。”
“哦,这个啊,大概知道那么点……不过虽然我不敢保证那怪老头,呃,不是,是花君最后一定会收你们为徒,但他确实不在乎这些,”一不小心说溜嘴的滕艾吐吐舌头,复又鬼鬼祟祟地低声道,“因为他脾气太古怪了,只要对胃口就行……”
“……”
“嗯哼!”
上官荻还没答话,门口却传来一声暴雷样的闷哼,惊得一坐一趴两个人双双看向迈步进屋的老者,只见他衣袂飘飘须发皆如雪面色却很是不善,连累地身后跟着的那群大气不敢出的花精更加畏畏缩缩。
“啊,师尊啊,你可来了徒儿想你想的好苦哇啊啊啊~~~”
滕艾打看见那老人就扯着嗓子开始嚎,手却紧紧拽着上官荻的衣襟不放——废话,要死大家一起死有个垫背的起码路上不寂寞!
上官荻眉心一颤心一横,抬手给滕艾裸露的背部披上纱衣,然后横跨一大步离嚎丧一样的滕艾远远的垂头站好,毫不心疼自己那块被撕掉的衣角。
“呃?”
——上官荻你没义气!……用眼神诅咒你诅咒你!
——义气什么的,此时哪有生命重要?……看不到看不到……
“孽徒!你你你你要气死老夫是不是?!”本来就被滕艾的话气得不轻,在看到她背上狰狞的大伤口后更是火大地将什么仙体仪态都忘了个干净,老人瞬间出现在滕艾床头边给了她一记爆栗,“被伤成这样你要把老夫的脸都丢光才甘心是吧?!”
“师尊,徒儿知错了。”抱着脑袋规规矩矩地认错,滕艾轻轻一动似乎牵扯到那伤口不由轻轻抽了口气。
“还乱动?!”
吹胡子瞪眼地按住滕艾,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塞到她手里,一直到看着滕艾乖乖喝完表情才稍微缓和,重重哼一声再剜一眼谄媚的徒弟以示账等会再算,老人一转脸又是一副道骨仙风,不耐地对门口恭敬的众人挥挥手,“都杵在这儿干嘛?占我徒弟便宜啊?!”
“是,是,不打扰花君休息……”打头的似乎是花精族长,立马颤颤巍巍地领着众人倒退着离开,末了不忘小心地带上门。
对这位传说中的花君微微行了个礼,上官荻也慢慢向外走去。
“咳咳,小子,我有话问你。”满意地看着男子转过身不卑不亢地等着自己发话,花时捋捋胡子正要说话却被滕艾懒洋洋地抢了先。
“师傅,你这是请教别人的态度嘛?”
“……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孽徒!”
“切,你个装模作样的怪老头!明明想知道人家的药方子却又摆架子,你什么时候染上司命仙君的酸腐气儿了?”
“啊?有吗有吗?近墨者黑啊看来以后不能跟那老东西一起玩儿了……”摸摸后脑勺,花时再顾不得不尊师敬长的滕艾,几步凑到垂着头当柱子的上官荻身边急切地搓着手,“小子,那药膏是怎么配制的啊?”
“师傅啊,那是人家的祖传秘方你说想知道人家就必须告诉你吗?”
“啊?这样啊……那怎么办怎么办啊……”
见上官荻没有出声反驳,花时焦躁地原地转了两个圈,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滕艾与上官荻对视片刻,终于男子缓缓点头,露出一抹温煦的笑意。
“师傅,徒儿有办法,”见老头果然上钩,滕艾才继续慢悠悠地撒鱼饵,“据我所知,这小子会的东西很多,如果师傅你收了他作徒弟的话,他不仅要任劳任怨地听你使唤,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就不能对你藏私啦!”
“唔,是个好主意……”花时精明的眼睛亮了亮,随即狐疑地看看滕艾再看看上官荻,“我怎么觉得一直被你个孽徒牵着走呢?”
“都是师尊教导的好。”
“哼!算啦,看在这主意不亏本的情况下就这么定了,小子,跟我来吧,”转头再对滕艾冷冷一哼,“臭丫头喝了老夫的花露还趴在那里装什么死?赶紧穿好衣服起来跟为师一起有仇报仇去!我们在屋外等你,动作快点。”
“是,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