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童姐姐还是有点不放心,扔了物理题,跑过去问童弟弟,“那个,人家帮了你,你不会要付出点什么吧?”
童弟弟正在打怪,头也不抬,“什么?”
童姐姐扭捏了一下,问,“要不要以身相许啊?”
童弟弟打死一个坏蛋首领,一时亢奋,信口开河,“那也该是冯潇潇先以身相许给我吧?然后我再带着她以身相许给王大头,拖家带口的还真热闹,不知道犯不犯法啊……”
正说得来劲,忽然感觉气压降低,顿时住口,转头一看,果然童姐姐面色不悦,脸黑赛包公。
他顾不上自己正被前来寻仇的敌人围剿了,丢了鼠标,试探着问,“姐,你……还好吧?”
童姐姐冷着脸,一字一顿的问,“冯潇潇是吧?”
“真的不关她的事。”他很无力,为什么事实总是没人相信呢?
“你闭嘴。”
童慧很生气,指着他的脑袋,“你看看你的脸,现在还肿着呢,我把你当宝贝捧手心里,怕冷了怕热了怕磕了怕碰了,你就这么糟蹋你自己,为了个女生就把自己不当回事?逞英雄很过瘾是不是?”
白天那三个都是什么人物啊,一看就是又虎又愣的主儿,想象着那些个拳头毫不留情的落在某人细皮嫩肉的身上,她就觉得心惊肉跳,还有那三个人身上的伤,如果换到他身上,她大概会心痛致死吧。
不,她一定会心痛个半死,然后提着菜刀去砍人,最后切腹自裁。不自裁都不行,三条人命,够她吃三辈子牢饭了。
看着她极力忍住的泪花在眼底打转,还有那气息未平的激动,童睿心中震动,伸了手去拉她的手臂,“姐……”
“别碰我。”童慧打掉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不带温度的说,“你好自为之吧。”
房门啪的一声,不轻不重的关上。
童睿坐回椅子上,无力的靠着椅背,眼睁睁的看着屏幕里的自己阵亡,一点难过的意思都没有。他抬手摸了摸嘴角,是挺疼,再摸眼眶,麻麻的,还没消肿。可是,这些对他来说,曾经是家常便饭啊。
对,是曾经,没有回到家里的曾经,没有她在身边的曾经。
她这么生气,是在心疼自己吧?
刚打完架的时候,他想到她会心疼,还想着回去怎么安慰她,可是回到家就看到她黑着脸,说起话来阴阳怪气,他大概是被她宠太久了,难免生出些小性子,宁可被她误会也不肯服软……
他还以为她生气是因为那个女生,她三令五申过不许早恋的,那个真没什么可解释的,说了反而容易误会。又或者是,因为打架是不文明的行为?她毕竟是个循规蹈矩斯文乖巧的好学生,这种粗鲁野蛮的行为她一定是看不惯的。
现在看来,她只是,心疼他,很心疼很心疼。
想到这里,他笑了下,嘴角好疼,显示器上闪着屏保的画面,隐约看到自己的脸,是挺好看,这样的脸花了是很让人心疼的吧?
所以,为了不让某人心疼难过,他得保护好自己了。
一墙之隔,童慧躺在床上望天花板,物理书啊化学题啊通通被晾在一边,在台灯下泛着惨白的光,像是被丢进冷宫的弃妃,很是幽怨。
她只是专注的检查天花板上是不是有蜘蛛网,顺便想想心事,刚刚差点脱口而出,我不想让你身上再添一道伤……还是收住了,太煽情了吧?
两个人啊,他们是两个人。
她可以做他喜欢吃的菜,厨艺练得让整栋楼的主妇们汗颜,可以在天冷的时候提醒他加衣服给他织围巾,把他包得像个粽子,保证他一冬天不感冒,她也可以在他语文成绩亮红灯的时候,逼着他哄着他,绞尽脑汁的帮他顺利度过每一次考试……
童慧翻了个身,面向墙壁,看着她喜欢的粉底小花墙纸,隔壁也是同样的,她有没有提过,她最爱的颜色,其实是蓝色。
她在尽力的做她能想到的一切,可是,还是会感到无能为力,比如他脸上的伤,比如他时而发作的疑似梦游。
她想他们之间的这面墙一定是当初被包工头偷工减料了,否则怎么会这么薄,薄到她能听到他稍显异常的呼吸,能够在他做恶梦叫出声时第一时间跑过去。
她终于记起,上次为什么会在他的床上看到自己的头发了。
前一晚,她半梦半醒间听到他哽咽的声音,于是匆忙过去查看,果然,又做梦了。这次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情景,他表情痛苦,蹙着眉,脸上湿湿的,全是汗,似乎还有泪?不停的摇头呢喃,不要,别碰我……
她听得心惊,那声音里,不是恐惧,而是是破碎的无助,甚至是无望。
她坐在床边给他擦汗,免得他着凉,他却在迷糊中打掉她的手,她再上前,被他抓住,手背被指甲划得生疼,她很吃惊,因为他从未在这种情况下伤过人,如此具有攻击性,可见那是一个多么痛苦的梦境。
她不敢靠他太近,也不敢离开,只好找了个软垫坐在床头守着,不知不觉就趴在床沿儿睡着了。
模糊中她也做了个梦,她变身成一只精灵,是儿时的她时常幻想的那种,在夏天傍晚的草丛里飞来飞去的精灵,个头小小,长着一双轻薄的翅膀,大概,像蜻蜓的样子,重要的是,它会魔法。
她飞了很远,很久,有千山万水那么远,有几千个日夜那么久,然后,看到一个眼睛大大头发软软的小男孩,她气喘吁吁的说,走吧,我带你回家。
小男孩茫然的看着她,糯糯的问,你是谁?
她愣了下,然后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梦境太过美好,她舍不得醒来。可还是醒了,被别扭的姿势难受醒的,再睁开眼,依然是黑夜,床上的人却安静了。没事了,她这才放心的回房。
手背上被抓的那几下并不严重,所以,第二天,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直到今晚,才想起。
童慧摩挲着墙纸上的花纹,在心底叹气,还能做什么呢?
两个人啊,终究不是一个人。
很多事,不能代劳,很多事,有心无力,很多事,想象不到。
还能做什么呢?带着这个疑问,她睡着了。
也许,在梦里,那个善解人意神通广大的精灵,会告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