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做
从Y市回来,我下定决心要协调研发中心相关部门定时开会,连车间主任都知道要根据零部件流向记录跟进管理生产进度,战略发展部作为国家级研发中心项目的主管部门,我作为这个项目的参与者,没理由放任上亿的项目“自由”发展。自从上次国家检查组检查以后,我深刻体会到事后了解和知道项目进度是完全不够的,必须及时了解各项进度,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才行。
我知道我天天提意见,梁总已经不甚其烦,乔冲也是个不愿意多事的领导,可我不能因此什么都不做。在项目管理中有“TemporaryTeam”的做法,我决定先组建起来这个“TemporaryTeam”。我的想法就是,先协调各部门确定项目负责人,定期开会沟通,发现问题及时商议解决办法,解决不了的及时上报。我反复想过这些事情,在我权限范围内,我能够完成,而且梁总和乔冲也不会反对。若是这个办法行得通,再去争取领导进一步支持,相信会有不错的效果。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回到公司就开始各部门负责人打电话、写邮件。虽然各部门有的说“太忙了,能不能不开?”,有的说“再说吧,等我问问副总”之类的。可是我的态度非常坚决,推脱忙的,我一律顶回去,我给出去的“帽子”很大——这可是赵总亲自主抓的重要项目——只一句话因为有了“赵总”两个字,立即见效;推脱要问副总的,我立即去找那位副总裁,副总裁不在办公室的,我立即打电话过去,得到认可后,再回复给那位部门负责人。总之,我不怕麻烦,也不怕推辞,我下定决心要成立研发中心建设的“TemporaryTeam”。
就在我肚子里憋着劲儿,要采取实际行动推进我的“改革”时,陈震冲到了战略部,进门就嚷嚷:“李青,你怎么回事?电话总也打不通。”
正在打电话的我嘴里仍然在讲着电话:“对,具体开会时间要稍后通知,因为梁总还在出差没有回来。现在是要先通知你们有这么个事情,你们提前准备好,要在会上通报项目目前进展的,你们部门目前做了那些事情,有哪些困难等等……”我一边讲电话,一边向陈震打手势,示意他等一会儿,可陈震一脸的焦虑,到最后直嚷嚷:“快点儿,快点儿,我这是急事儿。”
我看他的表情确实像憋足了尿急不可耐的样子,忙笑着说了几句匆匆挂了电话,淡然的问:“什么事情啊?”
可陈震叫我跟他去,我很惊讶,拿着笔记本忙跟了出去。只见他带我去了他的办公室,谨慎的关上前后门,这才递给我一个U盘和一张写满联系人姓名和电话的纸条,说:“国家有个人才表彰项目,J市推荐了赵总,你去写一份关于赵总先进事迹的文稿来,政府方面的要求和联系人都在这儿了。”
我想了想,也没觉得这事情有什么难度,更加不会像刚上班那会那样去计较陈震的跨部门指挥。很坦然的接过东西,点头许诺:“好,我这就去办。”
陈震嘱咐了一句:“这事情不要到处张扬,你直接跟我和梁总汇报就行了。”
我笑了,心里想着:难道连乔经理也要瞒着?可嘴上没说什么,离开陈震办公室,回工位好好看了U盘里的资料,斟酌着给政府的人打了电话。
了解了事情前后始末,我心里也有底了。只是我好评头论足的毛病又冒了出来,心里不仅会想:按照政府文件规定,这样的评优应该是从下往上走的,可实际操作中却是从上往下派。
可不是吗,若论规定,肯定是层层选拔优秀,基层选了,推荐给上级,上级再筛选。可实际操作确实中央把名额分给各省,各省分给各市,市里头权衡利弊定出候选人,然后通知有关单位、相关部门组织编撰材料。规定是根据成绩确定奖励,实际操作是先定候选人后编撰先进事迹。
这就是所谓的“中国特色”:真是说一套做一套,而且始作俑者居然还是政府。
初稿得到的评语
我发现我越来越精神分裂了:一面腹诽不止,一面兢兢业业的去迁就社会现实。赵总的先进事迹稿,我不敢因为我的腹诽而又半点怠慢,只能是小心翼翼把那些腹诽塞到心灵最深处,然后认认真真在本子上列写作提纲。
我首先想到的是文章整体定位,那就是要突出赵总“企业家”的卓越成绩。我想了若干个点,包括倡导企业立足自主研发,勇攀科技高峰;推动科研成果向市场转化,在三五年内实现了多少销售收入,缴纳了多少税收,利润几何;关爱员工如何如何,勇于承担社会责任,时常捐款,扶危济困,是个有良心的企业家……
提纲写完,开始搜集资料。只是陈震每天早中晚各有一个电话催我进度,让我心烦不已。可我从来都不是把自己困在“心烦”状态中的人,回到住处苦思冥想对策,到第二天陈震再打电话来催促时,我就开始顶回去了,方法很简单,他催我,我就让他帮我收集资料。我心里的小算盘就是:找资料这个理由正大光明,而且让陈震帮我,我省事不少。更重要的是,陈震若找到我要的资料还好说,要是没找到就来催我,我只需要沉默不语外加板着脸,他自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我的“小聪明”还挺凑效,有了陈震帮忙搜集资料,再加上我开动脑筋、加班加点,劳心加劳力总算在三天时间内写出了5、6千字的初稿。
梁总、乔经理都在出差,陈震又是这次工作任务的下达方,所以稿子一出来我就先交给陈震去审阅。
陈震拿着文稿仔细看了好几遍,然后就开始在办公室边踱步边批评我写的不好。办公室空间狭窄,他不停的走动,更让我觉得心烦,我坐在沙发上,不停的提醒自己做深呼吸保持心态平和。
看完了稿子,陈震开始提意见:“你这文章写得太空洞了,事迹不突出,没有充分体现赵总的成就啊。这可是全国性的奖项,赵总非常重视,如果只是这种质素的稿子,怎么能评得上呢?听说你是研究生,梁总还说你文笔可以,原来就是这样啊?!”
看着陈震一脸失望的表情,我笑了笑——凭心而论,我的笑并不是伪装出来的,我的确是觉得好笑: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写的初稿就一定能配得上全国性的奖项。我一向都认为,每一篇好文章都是修改出来的,你觉得不满意,我可以改。只是你在点评的时候可以具体一点,这样我才能知道在什么地方修改。或者再退一步,你定个方向,我朝着这个方向去修改也行。如此这般空洞的批评根本对我修改、完善文稿没有半点裨益。
但我心不禁想到:也许你陈震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改,这才会把批评意见说得如此含糊。我再追问下去,只怕不仅不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而且会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我只能陪笑说:“我这是初稿,我会再修改的。”
可陈震不依不饶,皱眉顿足的说:“太空洞,离我想要的文稿太大,这……”我瞪了他一眼,脸已经拉了下来,心里十分郁闷的离开了。